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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诚恳地点点头,这对不共戴天的情敌,在这场空前猛烈的政治运动中,却极其可笑地,非常意外地成为一个战壕里的最为亲密的革命战友。

    妈妈对这场政治运动所投入进去的热情,高出宿舍楼里的任何一个人,已经达到走火入魔、废寝忘食的程度。甚至对我,她的宝贝儿子,与爷爷斗争的战利品,也全然失去了兴趣,将我冷冰冰地抛之一边,再也不管不问,不理不睬。这使我大为光火,从而对妈妈的成见,更为深重。

    昏暗的灯光之下,妈妈那双肥实的白手坚定地握着那东拼西凑而成的鸿篇巨着,在杨姨不懈的教诲之下,振振有词地念叨着。

    妈妈有一个最为显着的特点,同时,也是一个永远也无法挽救的缺憾,那便是隐映在近视镜后面那一双毫无活力的、深深凹陷着的眼睛,每当妈妈动气时,这对可怕的眼睛便恶狠狠的瞪着我,让我顿生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同时,妈妈原本俊秀的面颊亦可憎地铁青起来,每当此刻,我便再也不敢正视妈妈这张赅人的脸庞,既使与她交谈,也尽一切可能地避免观看她那张可怕的面颊。

    妈妈的小嘴巴永远都涂满高档的化妆品,猩红的薄嘴唇总是毫无善意地、非常讨厌地凸起着,一挨生气的时候,可以很轻松地挂上一支酒瓶子,而当她真正发起脾气的时候,腥红的嘴巴凸起得更为恶劣,也就更加骇人、更加可怕。

    妈妈那冷酷的面孔除了对我有些微笑之外,她敌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更不肯相信任何人,甚至连自己也未曾信任过。

    妈妈极其忘我地、非常热切地追逐着时尚,特别喜欢穿着艳丽的服装、佩戴最为流行的首饰。盛夏季节,妈妈总是头戴着一顶米黄色的长沿晾帽,身着一件淡绿色的布拉吉,举着一把艳丽的、粉红色的遮阳伞,悠然自得地招摇过市,自我感觉甚是良好。而现在,出于革命运动的需要,妈妈毫不犹豫地换上了一身极不得体的、单调死板的绿军装,足下蹬着一双比卓别林还要滑稽可笑的大号军用胶鞋,宿舍楼里的邻居们背地里都讥讽妈妈是个“耍猴”的。

    妈妈的双手白嫩而又肥实,美中不足的是,她的手掌横宽,五指短小,很显然,这是一双令人失望的手,但是,却意外地受到算命先生的赏识,算命先生指天划地的保证:这绝对是一双贵族之手!这双手不是用于劳动的,拥有这双手的人,将一辈子享受清闲安逸的生活。

    算命先生的话一点没说错,妈妈这一生的的确确没有触摸过任何劳动工具,既使是裁剪衣服、缝缝补补这些家庭主妇应该做的、份内的职责,妈妈也极少去做,尽一切可能地得过且过,如果实在逼到头上不得已而为之,妈妈也是皱着眉头,很不情愿地敷衍了事,同时,一边做着,一边大发牢骚:“唉,我才不愿意干这些婆婆妈妈的琐事呢!”。

    而对于烹调,妈妈却情有独钟,每月领到薪水的时候,妈妈要么买回一只小鸡,要么称回数条鲫鱼,然后,饶有兴致地烹饪起来。她不厌其烦地往铁锅里添加着各种调料,直至把佳肴搞得津津有味,连邻居都能嗅到飘逸的余香。

    妈妈对饮食极其讲究,认为进餐不仅仅是为了果腹,还应有更高层次的享受,饮食必须以能够延年益寿、强壮身体为目的。于是,妈妈便挖空心思地钻研饮食科学,一顿饭也马虎不得。如果认为吃某种食物有益于健康,无论过去妈妈对这种食物有多么的厌恶,甚至看到了都想呕吐,但为了健康,妈妈会不假思索地享用它们。为了健康,为了长寿,妈妈扎过鸡血、吃过胎盘、咽过毒蛇,……。

    妈妈不但热爱生活,更会享受生活,妈妈对人生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迫于目前这种特殊的革命环境,任何独到的见解都不能轻易地表露出来!还是等以后空气缓和一些的时候再发表高论吧!

    妈妈有着许许多多各种款式的贵重衣物,化妆品的数量相当可观,仅口红就足足装满了一抽屉。但是现在,她早把这些小资产阶级的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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