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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逆飞的手心干燥的,黑亮的眸子中显露着镇定,握住玉箫的手并没有比平时多用一分力,他直直地站着。至圣宫的大厅只有两个人。“好吧,”连绝义盯了萧逆飞足足半刻钟才开口道,“我就告诉你你是谁。”萧逆飞的眸子燃烧起来,手用力握紧了玉箫,略显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显然,他在尽力克制心中的激动,他几乎听到自己血液沸腾的声音。连绝义停了一会儿,道:“知道为什么你肩上有个和萧逆天肩上一模一样的‘萧’字吗?那是因为你和他一样是萧家的后代,你们流的相同的血!”萧逆飞的手握得更紧了,他几乎忍不住要叫出来。 连绝义接着道:“事情要推到很多年以前了,其实,你的亲生父亲与萧十一郞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也就是萧十二郞。”连绝义停住口,观察着萧逆飞的表情。萧逆飞忍不住叫道:“萧十二郞?!”他满脸惊讶地看着连绝义。连绝义道:“人们只知他们是结拜兄弟,却不知他们本就是亲兄弟,萧十二郞是箫圣堡老堡主的妹妹所生,因未与你祖父成亲,只好将孩子交由老堡主收养。萧逆飞呆呆的,就如做梦一般,连绝义突然愤怒道:“谁知萧十一郞真的丧尽天良!”他喘着气道:“二十年前,萧十一郞竟暗中将你全家屠杀,我赶到时只看到了你呀,你……”他似已哽咽:“你被你年轻的母亲护在身下才得以幸免。 ”萧逆飞全身已在抖,他突然道:“萧十二郞的功夫并不低。”连绝义道:“当时他并不在,是你母亲临终前对我说出真凶,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你的亲生父亲,可还是一无所获,可怜你的父亲还将萧十一郞当兄弟,恐怕至今也不知灭门真凶。”萧逆飞咬紧牙,道:“萧十一郞,他为何……”他已说不下去。连绝义道:“一是怕你的父亲霸占割鹿刀,二是他听说你的祖父有宝藏留给你父亲。”他又将拳头握得咯咯响,恨恨道:“萧十一郞,什么恶事做不出!”萧逆飞浓眉紧皱似难以接受这个身世,连绝义从座位上站起来道:“知道我为什么为你取名无萧了吧!是要你杀了萧十一郞为满门报仇!”“难道这件事从未在江湖上传开?”萧逆飞在逃避,他拼命想证明连绝义说的都是假的。 “你的家本来就远离江湖,知道真相的活人,只剩我一个,江湖中谁能知道?”连绝义道。“您为何……”萧逆飞的眼睛已发红,喉头也被塞住。连绝义长舒了口气,道:“萧十二郞有恩于我啊,可怜他……”连绝义走道萧逆飞身旁道:“孩子,义父相信你的父亲必定在寻找仇人,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到他的义兄。”萧逆飞已没有任何感觉,连绝义又道:“我们定要寻到他,告诉他真相,为你母亲、为你全家复仇!”说到“复仇”两字,连绝义灰黑的眼睛必会大放碧光。 萧逆飞脑中突然浮起萧十二郞与萧逆天的脸,胸中一股冲动的烈火冲上脑门。连绝义叹道:“现在萧十一郞有萧家五子为帮手,更是……”他说着不住叹息。萧逆飞的手握得更紧,他的指甲并不长,可已掐入掌心,他顿时感到头脑中完全空白,所有的意识已化为粉末,无论如何也无法将思绪理顺。连绝义双手握住萧逆飞的肩,作出恳切的样子道:“孩子,一定要在萧十一郞之前找到你的爹爹,否则…否则…“他竟已泣不成声。萧逆飞彻底混乱了,从血液混乱到内心到五脏六腑甚至到筋脉,他没有余力再去怀疑,一向暴戾、无常的连绝义为何人突然如此反常,像个善良又历尽沧桑的老人!连绝义的话又可信几分!萧十一郞若暗屠别人满门又怎会留活口?连绝义为何正巧赶到?……所有的问题,萧逆飞已无力去想,他抱住脑袋蹲了下去,他需要冷静,可全身的血却在沸腾,越要强迫自己平静往往会越乱。 连绝义的脸上泛着激动的光,目光狠狠盯着萧逆飞,似要将他的脊背刺穿。“孩子,坚强起来,你身负血海深仇,萧十一郞的项上人头还在等你拿!”他一把把萧逆飞拉起来,厉声道:“你跟我来!”萧逆飞机械地跟在连绝义身后向内堂走去。黑暗,黑得让人心胆皆颤,暗得让人呼吸困难。这屋子似乎能将人体深处的恐惧压榨出来,萧逆飞又用力握了握玉箫。所有的窗帘都紧闭着,漆黑中有个急促的呼吸声。刷得一声窗帘拉开。萧逆飞用手一挡刺眼的阳光,然后他就看到了他所牵挂的一个人。 是个女人,背影很美,宽大的黑纱袍也掩不住她身形的柔美。她面向墙壁直直地站着,双肩似在微颤。萧逆飞盯着那个背影,眼中似有泪光,他慢慢跪了下去,哽咽道:“拜见师父。”连绝义叹了口气道:“也许你该叫她姑姑才对呀。”萧逆飞震惊地看着连绝义,脱口道:“姑姑?”连绝义道:“对,姑姑,她就是萧老堡主的千金,也是你爹爹的姐姐。”萧逆飞瞪大眼睛凝视那个背影,道:“师父,这……”他发现这一切比梦还虚幻。她终于转过身,脸上仍带着面纱,目光柔和中掺杂着痛与无奈。 她伸手拉起萧逆飞道:“孩子,若不是为了你,我恐怕早已自我了断了,能看到你成材,我死而无撼了。”萧逆飞紧握住她干枯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她伸手将面纱除下……。萧逆飞惊呆了,血液不再流动,呼吸不再进行,他完全震惊了。一张脸,一张女人的脸。萧逆飞从未见过一个女人有一张这样的脸。初见到沈璧君和杜落雁他有种呼吸停住的感觉,现在他的呼吸又停住了,却不是因为这张脸的美丽,绝不是,因为无论多美的人,在她脸上划上无数道伤痕后也不会太好看。 她笑了,这一笑使那些疤痕像条条蠕动的小虫。她的确在笑,笑的凄楚,笑的辛酸,无论哪个女人成了这副样子也不会有勇气活下去,她却活了下来。萧逆飞听得到全身汗毛发抖的声音,他当然不是害怕,他是愤怒,他的手更加用力,几乎要将她的手握碎,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仇人是谁?”她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混乱,很快又恢复正常,道:“是……”她竟语塞。连绝义在一旁干咳一声,怒不可遏的样子道:“当然是那个强盗!”他说完一双鹰般的眼睛逼视着她,她吸了口气,颤声疲乏:“萧十一郞到时我正在你的家中,自然免不了他的毒手,他……他说我长得太美,简直可以与沈璧君相提并论,所以就,就……”连绝义愤怒道:“他就是让你不见天日地活着,比得过沈璧君的女人他都要害!”萧逆飞的口中已咬出了血,鲜血顺着嘴角慢慢流下,脸上的肌肉紧紧绷起。 连绝义瞪了她一眼,她闭上了嘴,似决定永不开口,连绝义只好道:“我将她带回时,她曾多次寻死,幸好还有你,她是为了将你栽培成材,好让你报仇雪恨呐!”她从袖中拿出一个与寒潭玉箫颜色完全相同的扳指,凝视了它一会儿,将它放在萧逆飞的手中道:“拿着它去找你的父亲,他手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这本是你祖父送给你的父母的。”萧逆飞的眼睛湿润了,他将玉扳指紧握在手中。连绝义道:“无萧,若遇到萧家人,千万小心,莫要上了他们的当。 ”萧逆飞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他的脚步沉重却绝不会停。连绝义看着萧逆飞的背影消失,脸上不禁露出得意的佞笑,他很清楚地知道又会几场好戏上演。她的目光冷得比冰还要冷,鄙视地看着连绝义。“萧玉凡,你觉得怎么样?”连绝义转过身面对着她。她浑身颤了一下,显然已很久没人叫她这名字,恐怕连她自己也快要忘记“萧玉凡”这三个字了,她冷笑道:“我只觉得恶心。”“恶心?你难道看不出这是个很美好的计划?”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恶心是因为我自己也跟着你一起发疯。 ”她话中充满悲愤。连绝义笑道:“你不得不疯,你还不想看着萧逆飞死在我手下。”萧玉凡闭上了嘴巴决心不再开口,连绝义继续道:“你不惜一切到至圣宫就是为了萧十一郞的儿子。你对他比对自己的亲侄儿肯定好得多。”萧玉凡眼睛深处流动着酸楚,却仍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连绝义道:“若我是你肯定早把萧逆飞掐死了,你难道不知道那是你爱的人和别的女人生的孽种?还是你将他当作了萧十一郞?可惜你为萧十一郞做的这些,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萧玉凡将身体转向墙壁又一动不动地笔直的站着。 连绝义道:“以萧逆飞的武功江湖上有胜他的已不多,他算不算已成材?”萧玉凡的双肩似乎抖动了一下,萧逆飞的确已是难得的高手。“能看到你成材,我死而无撼。”这话岂非正是萧玉凡自己说的?死而无撼的时候为何不死?所以她死了,这一生就这样结束了。连绝义的笑又充斥着整个至圣宫,连天上的云彩都仿佛在瑟瑟发抖。萧逆飞走得很快,他当然知道在哪里能找到萧十二郞。树林依旧,枯叶依然。萧逆飞刚踏进那片树林,心又乱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对着萧十二郞时会怎样,他更不知道遇到萧逆天时会怎样。 “萧十一郞是你的仇人!”萧逆飞想起这句话总觉得心中隐隐作痛。“落雁已经走了。''连绝义将这句话说得平平淡淡,可萧逆飞能平平淡淡接受吗?他已不敢再想那张娇美、幽怨的脸。幸好,小院已在眼前。他的心跳突然快起来。“她是否还好?”他突然很想见到慕容飞仙。上天总不眷顾萧逆飞,但这次却是个例外,他推开房门就看到了她。她猛地回过头,脸上掩不住惊喜,萧逆飞的目光竟平静了许多。“你回来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显然她在很努力控制自己。 “是,”萧逆飞忙将目光移向别处道,“他们呢?”这时屋外传来“咔嚓”一声,像是树干被震断的声音。萧逆飞身形一纵已跃出小院。不远处有人在打斗,是高手之争。萧逆飞在几丈外已感到逼人的寒气,落叶波浪般向他这边卷来。萧逆飞看得出正面对着他的是萧逆天,萧逆飞的心又快速跳起来,他知道萧逆天只休息了七八天,伤绝没有那么快痊愈。他自己身上的伤又何尝不是?可他几乎忍不住要去帮萧逆天打倒那个对手。他很快发觉自己错了,因为很快他就想起现在萧逆天是他的仇人的儿子。 他忍不住想笑,人与人的关系怎就这般多变?几个时辰之前萧逆天的身份是他的朋友,现在却是他的堂兄弟,但可惜的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萧逆飞不常笑,可以说根本不笑,但现在他的确想笑,笑这世事无常,笑这上天的玩笑。可他终究没有笑出来。因为这时那“对手”正面向着萧逆飞,而且萧逆飞出认出那正是萧十二郞,他的心又紧绷起来。“难道,萧十二……我的……难道他已证实萧十一郞就是凶手?难道……”萧逆飞不敢再想下去,原来他的内心是那样希望这段仇是假的。 萧逆天的伤的确没有好,他头上已渗出汗珠,招势却丝毫未减慢,他的拳法、掌法变化无穷,快若闪电,可萧十二郞的功夫并不低,而且高明的很。萧逆飞大叫一声“住手!”便施展身形掠了过去。他们没有住手,但萧十二郞的功夫似乎一下低了下去,他看似已只剩防守之力,萧逆天的招式也慢了下来,却仍能将萧十二郞逼得毫无退路。萧逆天慢慢发现,那些死路都是萧十二郞自己故意钻的。萧逆飞突然脚下一滑步插到他们中间直直地钉到了地上。萧逆天和萧十二郞只好倒飞出几步也站定了身形。 “为什么?”萧逆飞冷酷的眼睛盯着玉箫冷冷问道。萧逆天大眼睛一眨,笑道:“不知道,也许叔叔想试我武功。”萧逆飞猛得瞪着他,道:“你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萧逆天被他这双眼盯着不由有些心颤,但他仍在笑,虽然他发现每个人都有点怪。萧十二郞突然冲向萧逆飞,伸手便抓萧逆飞握着玉箫的手,萧逆飞身形稍稍一移,萧十二郞竟扑了个空,萧逆飞转头看着萧十二郞。萧十二郞满脸惊喜,嘴唇已激动地发抖,他的手抖得更历害,手心中的扳指几乎要抖掉了,他勉强将一个与寒潭玉箫有着相同颜色的玉扳指捧到萧逆飞面前。 萧逆飞的心跳又在加快,他缓缓抬起右手,手中有玉箫,拇指上却有个与玉箫有着相同颜色的扳指,萧逆飞的目光不禁落到萧十二郞脸上。萧十二郞颤声道:“你……你……这个你是……是哪里来的?”萧逆飞勉强镇定,道:“我师父给的,是我……姑姑。”“是,是,是,”萧十二郞喃喃道,“我早该想到的,看到寒潭玉箫我就该想到的。”萧逆飞觉得鼻子一酸,忍不住流下泪来,他突然跪了下去,就在同时萧十二郞俯身紧紧抱住了他,口中不停念道:“孩子,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萧逆飞终于放声叫道:“爹爹。 “他胸中所有委屈,所有的痛苦似都溶在这两个字中。萧逆天瞪大眼睛,尽力在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慕容飞仙也呆在那里。萧逆天咳了一声,道:“无萧,这……怎么回事?”萧十二郞将萧逆飞拉起来,仔细端详着他,目光中充满慈爱,萧逆飞已被这目光融化了,心中的冰冷全化成泪珠。萧逆天提高声音道:“有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萧逆飞瞪着他冷冷道:“难道只有你们才能父子团聚?”他的语气说不出的讥讽。萧逆天满脸的迷惑,又将目光投向萧十二郞,希望萧十二郞能给他一个答案。 萧逆飞却抢先道:“你想先下手为强?你也知道二十年前的旧帐会被翻出?”萧逆天突然很想笑,大笑,可他却淡淡道:“二十年前你刚刚出生,又怎会有我?”萧逆飞道:“但那时有你老子。”他的话中透出入骨的恨意,他突然发觉有仇可以报比身世迷离要幸福得多,有家仇至少可以证明他曾经有个家。萧逆天不说话了,他发觉事情已不再简单。萧逆飞避开萧十二郞的目光,痛苦道:“您大概不会想到我们的仇人就是萧十一郞!”萧十二郞像被人抽了一鞭子,满脸的怀疑,而萧逆天则像被丢到冰窖中,全身的血都凝固了。 萧十二郞退后几步,摇着头连连道:“不可能,不可能是大哥,绝不可能……。”若萧十二郞肯想信,萧逆飞也许还不会太坚持,可萧十二郞此刻的怀疑却正好激发了萧逆飞潜藏的倔强,此刻的萧逆飞更是认定萧十一郞就是他的仇人。萧十二郞道:“孩子,你不能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萧逆飞道:“那不是别人,是我的师父,我的姑姑。”他的声音越来越坚定。萧十二郞怔住了,他将头转向萧逆天,似有些不忍。萧逆天突然笑了笑,道:“阁下何不以真面止示人?难道是图萧十二郞的帅气?”萧十二郞惊道:“你说什么?”萧逆天道:“阁下好高明的易容术,只可惜萧十二郞已留书离去又怎会复返?‘萧十二郞似完全听不懂萧逆天的话。 萧逆飞冷冷道:“你说他是假的?”他的话中已充满敌意。萧逆天叹了口气道:“不错,萧十二郞已走了。”他已觉出萧逆飞对他和敌意。萧十二郞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迅速在萧逆飞手指上一划,一滴鲜血便顺着匕首缓缓流着,萧十二郞又从体内逼出一滴血滴在匕首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两滴鲜红的血在慢慢靠拢,最后溶为一体。这种古老的办法并不科学,可在那种时代却是确认血脉的最高权威。萧逆天惊呆了,他实在想不出合理的解释。萧十二郞缓缓道:“你最好快走,去找萧十一郞来当面对证。 ”萧逆飞的目光更坚定,他一笑道:“你不是萧十二郞,萧十二郞不会怀疑萧十一郞。”萧逆飞道:“死并不是件愉快的事”“的确不是。”萧逆天的眼睛看着远方,思绪也延伸到了远方。“既然如此你为何还不走?”萧逆飞道:“我们不会将仇恨推到萧十一郞亲人身上。”萧逆天两眼中透着欣慰,至少萧逆飞没有被训练成残酷的冷血动物。“好,我走。”萧逆天缓缓向树林走去,他只有走。树林在黑暗中瑟瑟发抖。满地的落叶刷刷奏着最后的哀乐。小院中一片寂静。萧逆飞躺在床上却无丝毫睡意,烦乱的心情似乎并没有平静多少。 一个身形从屋顶飘入院中,又一闪已从窗户跃入一间屋子,屋子中的灯突然亮了。“既然醒了,又何必装睡?”萧逆天背负着手立在床前。萧十二郞突然张开了眼睛,笑笑道:“你不会走,我猜得到。”萧逆天道:“当然,这地方并不太坏,我还舍不得就这样走掉。”萧十二郞一挺身跳下床道:“我看你还是快走的好,这地方虽不坏却不值得舍命”萧逆天道:“放心,我最近运气好得很,阴曹地府还不敢收我。”他一双大眼睛紧盯着萧十二郞道:“我不管你是谁,最好还是莫要打他的主意。 ”萧十二郞道:“他是我失散多年的爱子,我能对他打什么主意?”萧逆开想冷笑,可他嘴角未动,手已在动,一把七根金针向萧十二郞周围打去。萧十二郞的身形似动了动,便用手一捂左肩向床上摔倒。门被“呯”地一声撞开,萧逆天已跃起从窗户窜出,萧逆飞闯进房间大叫一声:“萧逆天,有种别跑!”可萧逆天早已消失在黑暗中。萧十二郞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萧逆飞忙扶住他,关切问道:“您怎么样?”萧十二郞面色痛苦,艰难道:“金针有毒。”说完便不省人事。 萧逆飞忙拉开萧十二郞的衣襟,他左肩上斜插着一根金针,周围的皮肤已在变黑,萧逆飞忙封住萧十二郞的胸前大穴,抱起他向门外飞奔而去。风很急,萧逆天却不想停下来,他一定要追上那个身影,或许所有迷团的关键就在于这个人。他是看到有七颗亮晶晶的暗器击向萧十二郞才打出金针,然后他就看到一条黑影从窗下跃起,他随即追了出来。对方的轻功并不在萧逆天之下,转眼他们便出了树林,在空旷的原野上,萧逆天凭耳力追踪那条身影他感觉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萧逆天只好停下来,他望了望四周,漆黑一片。“此人轻功只怕快要达到爹爹的水平了。”萧逆天在往树林疾行,他在脑中猜测那个人的身份,轻功可以高得过萧逆天的并不太多,快要比得上萧十一郞的更是不太多。“逆飞哥哥莫要以为我要加害萧十二郞才好。”他苦笑着,加快了脚步。蜡烛已快要燃尽,萧逆天回到树林小屋时,萧十二郞和萧逆飞都已不在,他四处看了看,在墙上只发现了六根金会,他的心又一沉,他当然知道他打出的是七根金针。“难道失手打到了他?”萧逆天心想,“就算被金针打到也不可能打到要害,为何……”他眉头皱了皱,他也深知沈家金针百发百中,例无虚发,绝无失手可能。 “事情好像越来越有趣了。”萧逆天自言自语道,说着在桌旁坐了下来,他相信萧逆飞不久会回来,因为慕容飞仙还在隔壁。蜡烛已经燃尽,萧逆天就坐在黑暗中,冷风不时从门口吹进,他也没有起身将房门关上,也许黑暗能给他些许灵感,他用手支着额头,浓眉微蹙在凝思着什么。天还不太亮,萧逆飞回来了,他一进院门就看到了房内的萧逆天,他紧紧盯住他缓缓走到门口,冷冷道:“既然走了,又何必回来?”萧逆天淡淡一笑道:“等你。”他说着站了起来,一夜无眠,他还是精神得很。 萧逆飞道:“等我?你不该回来。”他似有些叹息,将目光转向地面。萧逆天道:“为什么?难道我们不再是朋友?”“我们本不该是朋友!”萧逆飞道,“你何苦逼我与你动手?”他的眉梢已有杀气浮动。萧逆天道:“你又何苦一定要与我动手?”“你若遇到暗算你父亲的凶手会不会动手?”萧逆飞道。“会,”萧逆天干脆地答道,他接着说,“我并没有暗算他,所以我们不必动手。”“他差点送命,因为你金针上有毒。”萧逆飞的语气中透出抑制不住的怨恨。“金针有毒?”萧逆天惊道。 萧逆飞道:“我会冤枉你?”“不会。”萧逆天道,他走到墙边,伸手拨下一根金针,仔细地看着,然后徐徐道:“有毒。”“这里没别人来过”萧逆飞道、“是,所以不可能是别人后来涂上去的。”萧逆天接话道。萧逆飞道:“幸好你还想得明白这个道理。”萧逆天苦笑着摇摇头。萧逆飞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你快些走,我还欠你一条命,快走,莫等我改变主意。”“我本就在等你改变主意,”萧逆天道:“等你不再喊萧十二郞‘爹’。”萧逆飞的眼圈有些发红,道:“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父亲!”他胸中充满着莫名的愤怒。 萧逆天垂下了头,又突然抬头道:“你相信他就是你的爹爹?”“我们流的是相同的血。”萧逆飞的目光像根根银针射向萧逆天。“我们流的也是同样的血,”萧逆天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你信不信?”“信,”萧逆飞道,“我们本就是堂兄弟,有血海深仇的那种!”他的双拳又在紧握。萧逆天如被巨雷击到般惊呆,却慢慢理清了思路,他笑道:“你真的想信这些?”萧逆飞道:“本来不太信,但现在……”他没有说下去,相信萧逆天已明白。“我若告诉你,我是帮他挡暗器,你信不信?”萧逆天还在试着让萧逆飞相信他。 “没有暗器。”萧逆飞将目光停在钉着金针的墙上。“是。”萧逆天又在苦笑,他突然想到向萧十一郞击来的只不过几滴毒药而已,金针穿过时自然会沾上毒,可这些话说出来谁都不会相信。萧逆飞冷冷道:“下次再见便是对头。”萧逆天道:“保重!”说完从萧逆飞身旁走过,又停下脚步道:“帮我提醒令尊莫要洗太多脸。”萧逆飞雕塑般站着,萧逆天走后他的姿势就没有变过,直到阳光射到他身上,他的手指才仿佛动了动,他回过头,慕容飞仙已在门口凝视着他。 “我们走。”萧逆飞没有她,大步从她身边走过去,他知道她会跟来。小院已空,外面的世界却已太满、太挤。萧逆飞回到至圣宫时,萧十二郞还在沉睡中,慕容飞仙手已冰冷,这个地方的一切都令她胆颤心惊,她本来是死也不愿再回到这个地方的,可萧逆飞来了,她也就来了。“他中了毒,我带他回来解毒。”萧逆飞道,他发觉他还不太习惯“爹爹”这两个字。慕容飞仙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无萧,”随声落地,连绝义从外面快步进来,一把抓住萧逆飞的肩,兴奋道,“你真的已找到萧十二郞萧大侠?”萧逆飞点点头道:“是,不过中毒了。 ”连绝义箭一般冲向萧逆飞的卧房,扑到床前,萧逆飞也跟了过去,他从未见过连绝义如此兴奋失常。连绝义紧握住萧十二郞的手急问道:“解药,解药吃下几个时辰了?”“两个。”萧逆飞垂手站在床边。连绝义手上齐集内力,将真气缓缓输入萧十二郞体内,萧十二郞的眼睛动了动,终于慢慢张开,连绝义激动地叫道:“萧大侠,萧大侠……。”萧十二郞盯着连绝义看了半天道:“你是?……”“连绝义,无垢山庄的护卫,是我……”连绝义竟激动地流出眼泪。 萧十二郞长嘘一口气道:“原来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谁知这至圣宫的主人……。”连绝义抢先道:“萧大侠,当年小人被萧十一郞废去武功,若不是大侠相救,哪有我今日?”萧十二郞叹了一声道:“你对我又何尝不是恩重如山,若不是你,无萧他恐怕……”说着慈爱地看了床的的萧逆飞一眼,目光中流露出欣慰。连绝义激昂道:“我为的就是让他长大成人为大侠全家报仇雪恨!”萧十二郞道:“报仇雪恨?谈何容易,萧十一郞本来是武林不败的神话。 ”萧逆飞听到这句话眼中突然燃起怒火,毕竟他还年轻,年轻人总喜欢挑战。连绝义咬着牙道:“至圣宫所有弟子,都愿听萧大侠调遣。”萧十二郞道:“不,报仇,一定要亲自。”他的眼中射出寒光,萧逆飞不禁心中一冷。萧十二郞正色道:“无萧,你记住,先将箫圣堡夺回后再对付萧家!”“是。”萧逆飞感到全身的细胞都在发狂中跳跃,他的人生终于有了个目标。连绝义道:“无萧,放心去吧!那位姑娘我会帮你好好照顾她。”萧逆飞脱口道:“不必,我会带她走。 ”说着无意中向卧房外看了一眼。萧十二郞威严道:“无萧,不准任性。”萧逆飞垂头恭敬道:“是,无萧遵命。”萧十二郞:“无萧,你跪下来,对你母亲的在天之灵起誓,不报家仇不近女色!”萧逆飞道:“是。”说完便跪倒恭恭敬敬立誓,连绝义的眼中露出一丝笑意。慕容飞仙站在外面客厅中央听着里面的对话,目光似已呆滞,所有思想似已麻木。马铭从外面进来走到卧房旁哈腰道:“宫主,有人在宫外求见。”连绝义不耐烦道:“谁这么大胆子?派十二腾龙打发走!”马铭面色为难道:“此人说有宝献与宫主,若宫主不接见必要后悔终生。 ”萧十二郞哈哈一笑道:“你还是去看一下,后悔终生可不是好玩的。”连绝义也笑道:“萧大侠暂且歇息。”说看向外走去,又对马铭道:“带这位姑娘下去好生招待,不得有误。”马铭忙点头道:“是。”慕容飞仙似已成一块木头,马铭陪着笑道:“姑娘,请随奴才来。”慕容飞仙紧咬住嘴唇,勉强控制自己不转头看着萧逆飞,垂头跟在马铭身后。萧逆飞恍惚地看着卧房门口,明黄色的门帘被拉开着,慕容飞仙的身影向门口一闪便消失了,他却还未回过神来,萧十二郞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似有几分得意的笑意。 “无萧,我们先去铜箫堂与唯战会合,再逐个收复其它分堂。”快马在荒野上奔驰,速度几乎让萧逆飞忘却所有的烦恼,尽管萧十二郞的话还在耳边。“箫圣堡现在四分五裂,各堂主基本上相当于自立门户,冷天赐,虽说是堡主也只能控制总堂弟子,就因为寒潭玉箫并不在他手中。”萧十二郞边打马向前边对萧逆飞道。“虽然现在你手握寒潭玉箫,各堂可能已不愿臣服,所以要做好作战的准备。”“冷天赐与萧十一郞关系并不算错,倘若萧家人怕我们父子控制箫圣堡后复仇而来干涉,事情就难办多了。 ”萧十二郞道:“好在铜箫堂堂主本是我的手下,我们还有资本,重要的是你手上的寒潭玉箫,这是箫圣堡最高权力的代表。”荒野再大也总有尽头,荒野的尽头便一排高峨的南北走向的山脉,青黑色的山石在阳光下泛着光,绵延的山脉就像个张开双臂的巨人。在试图挡着些什么,可这世间偏偏有许多事情是挡不住的,该来的始终会来。萧逆飞在山脚勒住马,萧十二郞的马也渐渐慢了下来。望着这座山,萧逆飞又想起洞云山,想起那个阴湿的山洞,慕容飞仙的面庞在他的脑海中闪现,他微微一皱眉头,闭上眼摇了摇头。 萧十二郞道:“沿着山脚走,会有路通过。”于是马又在飞驰。果然有路,山脉似被用力拉成两截,中间有条七八丈宽的一条路直通山的另一边,萧逆飞催马上前,他想尽快看到那边的世界,他期望会出现一个不同的天地。的确不同,山的那边不再荒凉,反而繁华的很,与中原不相上下。萧逆飞的眼神暗淡下去,他又似回到了中原武林,回到那些血腥与残酷中,回到过往的痛苦中,他的精神马上紧绷起来,就如生命随时受到威胁的人,他突然间恢复了以前的状态,敏锐、谨慎、冷酷、无情,一个杀手所有的特质又被重新唤起。 街市上人来人往,萧十二郞和萧逆飞牵马行走在人群中却永远不属于热闹。走到街的尽头突然转个弯,就出现了一条宽阔的街,但这条街却没有行人,长长的街道没有一点垃圾,道两旁全是参天大树,此时也是叶落之后光秃秃立在那里。萧十二郞茫茫地沿着路的望去,道:“知道这里为什么没有人?”萧逆飞没有答话,他在望着那些树,似在羡慕它们。“这条路的尽头就是箫圣堡总堂。”萧十二郞的声音有些怪怪的。萧逆飞将目光投向路延伸的方向,眸子逐渐散发出光芒。 萧十二郞突然拨转马头向反方向跨马前行,萧逆飞打马跟在他身旁。“这是通向铜箫堂的路。”萧十二郞脸上露出异样的光。“听说南宫紫云重现江湖了。”整个武林因这样一句话,沸腾起来。“难道这位‘南宫林’的少主还活着?真是不容易呀!”“也是,南宫林被箫圣堡扫平后,这位少主嫁给了宇文家族的宇文凌,本打算报仇雪恨,可谁知,不久宇文家也让箫圣堡给灭了,真是红颜薄命呐!““这箫圣堡曾一度衰落,让南宫林独霸关外几十年,却又怎会突然强大起来?““听说是箫圣堡那位七少爷武功盖世,但他放荡不羁,自幼闯荡天下,后来听闻六位兄长全部丧命南宫林才回到箫圣堡为兄报仇的。 ““还听说,南宫林之所以失败也与南宫紫云对七少爷生情有关。”“唉!几十年前的事看来又要引一场武林风波了。”“对呀,听说南宫紫云已到了箫圣堡附近,看来她要复仇了,想必已练就了绝世武功。”“也有人说,她已落入他人手中,不知是谁有如此大的本事。”“江湖传闻哪可信?也有人说那人已带着南宫紫云入住箫圣阁。”一时之间,南宫紫云成了街头小巷、茶馆酒楼的谈论焦点,几十年前,貌惊关外的美人又重新被人提起,有人已垂涎她手中的秘籍和宝藏,暗自谋划,准备放手一搏。 箫圣阁,并不在箫圣堡内,而是箫圣堡开的一家豪华客栈。前后几座高楼,几层跨院使整个客栈显得气势恢宏,倒有几分皇家气势。箫圣阁坐北朝南,第一排楼房是酒楼,后面几座是客房。到底是大客栈,店小二个个仪表端正、文静有礼、言辞恰当,在酒楼一楼的一角有个长长的柜台,柜台后站着位五十多岁的面带微笑的掌柜,他那和善的笑似能将别人心中的烦恼融化掉,一身合体的淡灰色长袍衬着他很不错的身材,整个人让人看去说不出的舒服,就算刚死了老婆的人看到他也不会再那么悲伤,他对每个人都笑脸相迎,就似天生的笑脸人。 萧逆天就坐在离柜台较远的地方欣赏地看着他,他一向很欣赏快乐的人,能将快乐传达给别人的人他更欣赏。他已在这里坐了很久,每个进客栈的人他都盯着看看,然后又将目光落在掌柜身上,好像他身上会突然长出个稀奇古怪的东西。箫圣阁今天的客人似比平时多了很多,而且大都是武林中人,大家心中都清楚各人的目的,那些自认为有把握得手的高手都在低头独饮,似在积蓄气势,而那些纯粹来看热闹的人却在大声阔谈南宫紫云,所以大厅并不太安静。 天已在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酒楼的灯已掌起,有人已不堪劳累返回客房,酒楼也已安静了许多,萧逆天望门口的次数越来越少,因为很少人此时进来了,他正准备起身离去时,又将目光停在门口。他不得不向门口望去,外面实在吵得历害,整个街口已被火把照得通明,那些人就像是天上掉下来似的突然就出现了。已有不少人起身去门口看个究竟,毕竟好事的人还是不少的。街口似有七八队人僵持着,每队都高举大旗,旗上绣着不同的箫。“好像是箫圣堡七大分堂的人,他们要打起来了。 ”有人在低声说道。“看样子像是,还不等南宫紫云动手就先起内讧,箫圣堡不亡也难喽!”“你们看,身穿紫黑色的那队就是铜箫堂的,大旗上的”紫凝铜箫“当真威风!”“那‘天林竹箫’也不错啊,个个身穿竹绿色倒显得有生机。”“还是‘极域冰箫’好,女弟子个个白衣如雪,花容月貌。”“石箫堂弟子倒是精神,如仙山灵石,看那‘昆巅石箫’也毫不逊色。”“兄弟我爱财,还是银箫讨我喜欢,银箫堂那些哥们穿那身银白,哟像极了银子,那支‘碧天银箫’不知能值多少呢,真让人眼馋……”“那寒潭玉箫若要出现你非认它作爹了?”有人在人群中小声说道。 “泥箫堂那帮人让人看着就不舒服,一块块土堆似的。”有人嘀咕道。“木箫堂也好不到哪去,跟木头肯定是结拜兄弟。”又有人接话道。“难道你们不知道这两大分堂实力最雄厚?”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那倒是,上天公平的很,好看的难免在功夫上要差些了。”“那可不一定,你看萧家那几位小爷,听说那长得英俊得不得了呢,而他们的功夫……”“你认识吗?”“当然……没见过……”“好像总堂的人没有来呢,可能没有‘寒潭玉箫’不敢露面了呢。”“哼,这冷天赐也够孙子,这堡主做得有名无实,要换我……”有人轻蔑道。 “换你?早让七大分堂分尸了,冷天赐真是太仁义了,七大分堂找不到借口造反。”萧逆天本准备要回客房,现在他又坐了下来,重新要了坛酒,边慢慢喝着边听着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唯战威风凛凛的站在“紫凝铜箫”大旗下,大义凛然道:“各位堂主,今日咱们同是为维护箫圣堡而来,何不共同携手击退已到来的强敌?”“昆巅石箫”大旗下一位高大的黑脸中年人道:“唯堂主说得对,我石传同意。”唯战一抱拳笑道:“石堂主,识大体,老夫佩服。”泥箫堂中一位土头土脸的老者拈着焦黄的胡须,眨着锐利的眼道:“老夫也同意。 ”“天林竹箫”旗下面如凝玉的年轻人,眉目间闪烁着狂傲,大声道:“在下同意。”突然一阵狂笑传来,银箫堂堂主冷笑道:“恐怕有人另有所图吧?”“凌谷禾箫”下站着位文雅的老者,他徐徐道:“各位都接到堡主的信才来的?”“那是自然。”六个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后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石箫堂的石传大声道:“这不可能,此事堡主怎会轻易泄露?”竹箫堂堂主道:“不错,万一……哪位有异心,独占南宫紫云,这箫圣堡岂非也是他囊中之物?”银箫堂堂主道:“既然不知哪路才是正统‘勤王之师’,何不去请堡主来当面清清?”唯战大叫一声道:“不必了‘寒潭玉箫’传人在此。 ”他此话一出铜箫堂弟子立即闪出一条路,萧逆飞手握玉箫缓缓走出,他全身散发出不可侵犯的力量,在‘寒潭玉箫’的陪衬下更是有种至高无上的魔力。周围一片震天叫声,每个人都睁大眼睛盯着萧逆飞,盯着他手中的玉箫,有人神情惊讶得像见到了外星人,有人已在目光直直地猛拍自己的脸,以便告诉自己不是在做梦。那几位堂主都将嘴巴张得大得可塞进个鸡蛋,眼睛几乎瞪了出来。寒潭玉箫在火光中闪着鲜碧色的寒光,其它七支萧在瞬间失去了光彩。铜箫堂、石箫堂、泥箫堂堂主同时拜倒齐声道:“拜见堡主!”三堂弟子随即跪倒在地,随他们堂主大声呼喊,一时间响声震天。 竹箫堂、冰箫堂、银箫堂、木箫堂的人却依旧站在那里。唯战厉声道:“四位堂主难倒对堡主有什么看法?寒潭玉箫总不会假的吧!”竹箫堂堂主扬了扬嘴角,狂傲地道:“有寒潭玉箫,也要有真功夫才能服众吧!”萧逆飞面色冷酷,冷冷道:“你不服气?”竹箫堂堂主一横手中的竹萧道:“好像是的。”“好。”萧逆飞此字一出口,身形已在动,等他又回到原地站定,那位狂傲的堂主圆睁大眼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你……”竹箫堂堂主手中已空,他指着萧逆飞一句话也说不出。 萧逆飞手中已有两萧,“寒潭玉箫”和“天林竹萧。”“这功夫够不够?”萧逆飞始终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只是盯着玉箫。竹箫堂堂主咬牙切齿地道:“不是只会夺别人的萧,就能做堡主!”萧逆飞仍盯住玉箫,一言不发。竹箫堂主突然拍掌大喝一声:“有本事接我一掌!”话音一落,掌心也挨到了萧逆飞的衣服,周围一阵尖叫,这当胸一掌威力可不小。萧逆飞却动也不动实实在在接了这一掌,只听“啪”一声之后,便有鲜血从口中吐出,只不过吐血的是竹箫堂堂主,萧逆飞依然站在那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竹箫堂堂主一咬牙跪了下去,大声道:“拜见堡主!”竹箫堂的人也跟着跪了下去。“少侠好俊的功夫。”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可人已到了眼前。一位任谁看了都会舒服的人,从空中飘落,一张和善的脸似能将别人心中的烦恼融掉,合身的淡灰色绸缎长袍,让刚死了老婆的人看到他也能少些难受一点的人。刚刚他还站在箫圣阁柜台后面对着每个人和蔼的笑,现在他仍在笑,笑中却透露着一种威严和自信,一种足以让别人心甘情愿服从的力量。银萧、木萧、冰箫堂对那位掌柜跪倒齐呼:“拜见堡主!”“哦!原来这……这掌柜就是箫圣堡堡主冷天赐,果然名不虚传。 ”在箫圣阁酒楼前看热闹的人们又在窃窃私语。冷天赐笑道:“少侠功夫果然了得,老夫深感佩服!”萧逆飞本不期望见到一个顺眼的人,他却禁不住看了冷天赐一眼,才冷冷道:“还算活得下去。”冷天赐慈爱地看了看萧逆飞道:“好!年轻人难道谦虚。”萧逆飞又闭上嘴巴拒绝开口,目光又落在寒潭玉箫之上。银箫堂主大声道:“堡主,夺回寒潭玉箫,重震箫圣堡昔日雄风!”唯战冲银箫堂主冷笑道:“就算手握玉箫,也要得《箫圣心经》真传才算真正的堡主吧?请问你们的冷堡主是得何人所传?”银箫堂主道:“这位年轻人难道得到过真传?”唯战得意地扬了扬头道:“自然,这位正是玉麟七少爷的小少爷,乃玉凡大小姐亲传寒潭玉箫和《箫圣心经》”人群又是一阵躁动。 “他说的玉麟七少爷就是那个武功盖世的七少爷吧,听说也就是名遍江湖的萧十二郞,这年轻人竟是七少爷的公子。”酒楼中的人又在议论。“难怪功夫如此高,七少爷再加上萧大小姐的真传……”银箫堂堂主冷笑道:“唯堂主当咱们是三岁孩童?”木箫堂主慢慢道:“冷堡主为人宽厚、待人诚挚,老夫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放弃他而去扶持一个冷冰冰的怪物。”他说着文雅的脸上也泛起一阵波澜。泥萧常主搓着鼻子道:“争什么争,武力定胜负,武力……”他说狠狠一按鼻子。 石箫堂主振臂一挥喊道:“石箫堂听令,誓死维护维护箫圣堡箫家正统血脉!”他话刚说完,冰箫堂主既大声道:“冰箫堂听令,誓死效忠冷堡主!”唯战一挥手吼道:“铜箫堂弟子听令,全部给我上!”顿时间街上一片混乱,到处是喊杀声,惨叫声。有的人已缩回酒楼,有的人还在睁大眼睛看着。比如说,萧逆天,他此时站在箫圣阁酒楼楼顶,俯视着这街上的一切。他目光显露出愧疚与不安,楼顶上的风凉得比冰还要冷,他拉了拉衣襟,继续看下去。“你在后悔?”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萧十二郞。 “后悔并不是件太好的事,我为什么要后悔?”萧逆天用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紧盯住他,生怕他会瞬间消失不见。“南宫紫云重现江湖,这个消息是你放出风的吧?”萧十二郞道。萧逆天不开口。萧十二郞道:“我知道,你还是以为我是假的萧十一郞,想用南宫紫云的消息将真的萧十二郞引出来,可你错了,萧十二郞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萧逆天闪着黑亮的眼睛道:“这么说,当时你从唯战手上救下我们之时就已在谋划?”萧十二郞道:“你们本就是唯战交给我的,我只不过在你们醒来时告诉你们是我救了你们,而单纯的你们也就相信了。 ”他说着哈哈一笑,并看了一眼街上正与冷天赐打斗的萧逆飞,露出阴险的笑。萧逆天道:“你是在利用我引起七大分堂自相残杀的悲剧,而你正好坐收渔利。”萧十二郞道:“不错,要散布这消息并不太容易,搞不好还要惹祸上身,既然你们萧家人爱惹麻烦,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将这好事交给你呢?”萧十二郞又笑道:“你还真的相信那些传言,认为我与南宫紫云有段惊天动地的爱情?”萧逆天苦笑道:“算我笨。”他对着漆黑的夜空无奈地笑。萧十二郞道:“无萧这杀手毕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好用的很,连绝义没少费工夫。 ”萧逆天道:“你可要小心了,只要是活人,杀手都可能杀。”萧十二郞道:“他现在认我是他父亲,你说,他能不好好听话?”萧逆天大眼睛中闪着自信道:“他不是呆子。”萧十二郞道:“萧十一郞的儿子本不该是呆子,可惜他血脉中的智慧早让那些训练抹杀了。”萧逆天逼视着他道:“你没资格提‘萧十一郞’四个字!”萧十二郞大笑道:“你以为我真的是他的好兄弟,好朋友?你错了,我恨他!”“恨他比你强?恨他让你永远只能是十二郞?”萧逆天道。 “你不笨,他毁了我称霸武林的梦,我让他两个儿子兄弟相残,难道不该吗?”“如果再能顺便控制箫圣堡也不借,对不对?”萧逆天道。“箫圣堡本就是我的,若不是当年萧十一郞帮箫玉凡,我早已将那些碍事的哥哥姐姐送入极乐世界了,你说我又怎能不恨他?”萧十二郞道。萧逆天皱了皱眉,道:“你让我看到了也许是这世上最暗的角落。”“哼,当年我斗不过他,只有忍辱,现在……”萧十二郞瞟了一眼萧逆飞。萧逆天叹道:“没有哪种易容术能如此高明,我只有相信你就是萧十二郞。 ”萧十二郞道:“近三十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的确,”萧逆天道,“我只有杀了你,为何人没有第二条路走?”萧十二郞翘了翘嘴角道:“你最好莫要,否则他可能追杀你一辈子。”萧逆天道:“不劳费心。”“难道还想用金针?”萧十二郞笑道:“不要让你哥再恨你了。”他又道:“小朋友,我中的毒是我自己涂上去的,因为打中我的那根针还未接触毒药液。”他说完后,期待地看着萧逆天,似在等着看他气得跳起来的样子。萧逆天也迎视着他,突然道:“你的血……”萧十二郞似有些失望,道:“这世上有种人的血,是可以与任何人溶合的。 ”萧逆天道:“你恰好就是这种人?”“好像是的。”萧十二郞的脸上杀气慢慢聚集,看去竟似碧青色的。萧逆天笑了笑,道:“倒是巧得很。”萧十二郞道:“的确。”萧十二郞手慢慢握起突然向萧逆天击去,萧逆天脚尖一点楼顶向后倒飞出去,萧十二郞施展身形紧紧随着他。萧逆天站定身形,双手一分化开了萧十二郞的掌风,萧十二郞一个后空翻向街面飘落下去,萧逆天一振双臂随后落地。七大分堂分为两派正打得激烈,萧逆天刚一落地就听冷天赐大声叫道:“萧大侠,萧十一郞?都给我住手,萧大侠在此!”说着他一闪身躲开了与萧逆飞的纠缠,身形一动,滑到萧逆天面前。 两大派中人,也都停手站在几个堂主身后,而萧十二郞也不再与萧逆天打斗,站到萧逆飞身边,每个人都将目光投向萧逆天。冷天赐平静的脸上洋溢着激动,大声对各堂中人道:“萧大侠在此,谁敢放肆!”竹箫堂主冷笑道:“什么萧大侠,还不是个声名狼籍的大盗?”冷天赐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喝道:“你敢对萧大侠无礼?”竹箫堂主还想说些什么,却发觉两道寒光射向他,是萧逆天如电的目光,他一掐手心,将话又咽了回去,很不幸的是萧逆飞看他时的目光也不太友好。 唯战喊道:“有七少爷和堡主在此,难道还会惧怕什么萧十一郞?”铜箫堂弟子立即呼喊响应,竹箫堂、石箫堂、泥箫堂的人也跟着叫喊起来。萧逆天站在两派中间一脸的无奈,他本来不想牵涉箫圣堡的事,但看眼下的形势,是甩也甩不掉了,更糟糕的是,依情况看萧逆飞那边的人似乎不太欢迎他。冷天赐一抱拳道:“请萧大侠为敝堡主持大局。”萧逆天看了看萧逆飞,萧逆飞正冷冷地看着他,萧十二郞眼中满溢着得意。萧逆飞突然道:“你一定要介入?”他的心中还是不愿与萧逆天为敌。 萧逆天作无奈状道:“没办法。”萧逆飞的眼睛垂了下去。萧十二郞低声对萧逆飞道:“看来,萧家人已在与冷天赐联手。”萧逆天道:“各位堂主,莫要忘记今日到此的目的并不是自相残杀。”唯战道:“未曾忘记,但定要由堡主统领全堡!”银箫堂主道:“冷堡主本就在此。”唯战听后反而大笑。冷天赐悄声对萧逆天道:“萧大侠,并非老夫贪恋权势,只是老夫不能让箫圣堡落入至圣宫手中,那玉麟少爷早已与连绝义勾结。”他说着面色悲戚。萧逆天道:“这我知道,冷堡主放心。 ”此时他已没有退路。冷天赐喜道:“有萧大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萧逆天微微一笑,对各堂中人道:“各位何不将此事留作日后再议?”唯战偷偷看了萧十二郞一眼,萧十二郞一点头,唯战暗自一笑,大声道:“好,铜箫堂弟子听令,撤回铜箫堂!”他这一撤,各堂主也纷纷率众离去。街面顿时暗了下来,只剩总堂的人还立在寒风中,酒楼中的人个个都瞪大眼睛盯着萧逆天,没有人再低声议论,似乎萧逆天身上有什么将他们的目光粘住了。冷天赐笑道:“萧大侠,请移尊驾至总堂。 ”萧逆天道:“不必了,我作我的房客,你作你的掌柜,岂非好得很?”冷天赐道:“一切萧大侠做主。”说着将萧逆天让进箫圣阁。“箫圣堡上下都铭记萧大侠当年拆穿七少爷的阴谋,使箫圣堡未入魔道啊!”冷天赐道。萧逆天笑道:“冷堡主客气,在下先回客房。”说着快步向后院走去。天如何一点点变亮,萧逆天已看得清清楚楚,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思考了一个夜间,微皱的浓眉中夹着思绪的沉淀。“原来,一开始就是个骗局,一开始就像呆子一样被人牵着走。 ”“萧十二郞怎会变成如此模样?还是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为何爹爹从未讲过什么‘七少爷的阴谋’?就算萧十二郞在说谎,冷天赐也没理由说谎,难道这也是真的?”“逆飞哥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识破萧十二郞的阴谋?”“萧十二郞为了得到箫圣堡又会耍出什么花招?为了要我们兄弟相残又会……”萧逆天不愿再想下去,可偏偏管不住思想。“萧十二郞早算准了我会假造南宫紫云的一些消息引萧十二郞出来,可这消息必定会引起武林大乱,而他正趁此掌握各大分堂,当然他也算准我肯定会失败,因为他本就是萧十二郞。 ”萧逆天越想越觉得自己像个呆子。“呯、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萧逆天立即跳下床开门。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气喘吁吁道:“请萧大侠火速到前面,有有……”他说着禁不住呕吐起来。天已基本亮了,太阳还未升起,萧逆天料到有什么紧急事件发生,于是夺门而出直奔前面酒楼。血在地上慢慢流着,像条条蠕动的小虫,空气中的血腥让人不禁作呕。萧逆天踏进前厅的同时也呆住了,很少有人突然看到排了一地的尸体而不呆住的。那天生笑脸的冷天赐再也笑不出了,目光呆滞地坐在掌柜前的地上,整个人像被掏空了,本来整洁的衣服上已沾满了鲜血,头发也已凌乱。 萧逆天觉得自己的胃不断翻腾起来,他咬咬牙勉强稳定下来,从尸体中间的空隙走到冷天赐面前道:“冷堡主,发生什么事?”冷天赐死来般的目光很久才移到萧逆天的脸上,他呆滞道:“死了,银箫堂、冰箫堂,还有木箫堂的人,死了,堂主和有身份的弟子全死了,死了,死了……。”萧逆天紧握住他的胳膊用力摇了摇他道:“冷堡主,醒醒。”旁边一个刚吐过血的店小二道:“堡主平时最是仁慈,对着这些死去的兄弟,他受不住哇!”萧逆天想了想突然甩手掴在冷天赐的脸上,冷天赐的嘴角立即渗出了鲜血,但他整个人像是刚被冷水浇醒一般。 冷天赐长长叹了口气,才看清萧逆天蹲在他对面,不禁放声大哭道:“萧大侠,老夫无能呀,这些兄弟们都是为了我惨遭毒手啊。”萧逆天缓缓站起身来,问道:“可知是何人下的毒手?”冷天赐猛地跳起来,狠狠一捶柜台恨恨道:“萧十二郞!自然是他!”萧逆天眉头皱了皱,似早已料到。冷天赐踉踉跄跄走到成排的尸体面前,悲恸道:“那恶贼将各位兄弟的尸首,丢在箫圣阁门前,真是……”萧逆天转过头,不忍心看此惨状,道:“冷堡主还是让各位堂主他们入土为安吧!”冷天赐无力地站起身,对店小二道:“你去告诉管家,风光办理各位兄弟的后事。 ”萧逆天道:“冷堡主保重,总堂和三大分堂的人还等你统领呢!”冷天赐突然打了个颤,像被电击到,他的眼中瞬间放出光芒,激昂道:“萧大侠,说得对,不能让各位兄弟白白死去。”同样是一屋子的死人,鲜红的血也在地上缓缓流着,没有人让它们流快一点,也没有人着急。因为死人是不会着急的,死人也不会生气,死人什么也不会,无论生前是如何风光,死了就全都一样,不论是堂主还是弟子,死了就平等了,最起码此刻都躺在同一块土地上。威风八面的唯战也像死狗一般被放在众位死人中间,因为他也是个死人了,那狂傲的竹箫堂主,再也不能狂傲了,死人也不会狂傲。 萧十二郞满脸愤怒地站在铜箫堂大厅看着这满地的死人。萧逆飞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旁,似乎没有看到这满地的死人,或许他见过的死人太多了。萧十二郞的脸因气愤而抽动着,一字一字道:“冷天赐、萧逆天,你们动作够快!”萧逆飞突然道:“昨晚我们睡得都很沉。”他很久以来都未睡过一个好觉,却在这种情况下沉沉睡去,连周围发生这么大血案都没有警觉。萧十二郞没有答话,突然道:“铜、竹、石、泥四大分堂九千弟子不会放过你们!”太阳似也让这人间的血腥吓住了,迟迟不敢移步。 一个上午对冷天赐来说竟似一千年那么长,他几乎要忍不住用绳子将自己勒死。从黎明到现在每隔半个时辰都会发觉几具刚断气的尸体,箫圣阁中的房客大都是武林中人,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死前作出一番挣扎,都在无声无息中死掉。还未遇难的没有一个逃跑,因为他们已看到了逃跑的后果,最早逃出箫圣阁的一批人已被送了回来,而且永远也不会再逃,没有哪个死人会逃,被分尸的死人更不会逃。每个人都缩在房里,默默承受着死亡迫近的煎熬。萧逆天此刻坐在箫圣阁最高的楼房楼顶,刺骨的寒风拍击着他的脸,他那双深不见低的眼睛中偶尔闪动站几道悲哀的光。 他真切感到了生命的脆弱,刹那间他对人的所有行为都能理解了,生命如此不堪一击,相比较下人的行为不论好的不好的,都显得不再重要了,对人身随时受到威胁的人又能要求他有多高的德行呢?江湖中并不是人人都有足够的功夫保住那颗项上人头的,可人人都不想被别人将脑袋割下来,为了保住一条小命,做了什么事是不能被原谅的呢?他想着这些,自己像是回到了原始的荒原,每个生物为了最基本的生存而奋斗,那时没有道德的标准,没有君子与小人之分,只有两个血淋淋的大字:生存!他感到体内的血在不停在碰撞,像是血液中那些祖先留下的东西在撞击着火花。 “啊!”又一声惨叫传来,一个店小二从后面一排客房跌跌撞撞跑出来。萧逆天的人已跃起飘落到店小二跑出的客房门前,一纵身人已窜进房间。这次死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是被人震碎内脏致命,他面上很平静,似被不曾防备的人偷袭,至死都不知死在谁手,而且他死的必定很快,恐慌的表情还未来得及在脸上蔓延。萧逆天用食指来回搓着下巴,浓眉几乎要皱到了一起。这已是第十三个,十三个人全是被一招致命,而且全都死的很安静,表情也都很平静,似从未想过会在此时被杀,屋中的摆设从未有过打斗的痕迹。 “啊!”又一声惨叫从对面楼上传来,萧逆天这次没再飞掠过去,他知道那定是店小二的尖叫,这些平时训练有素的店小二,整个上午比任何一种人都易受惊吓。萧逆天怎么都想不通这些人是怎么死的,有谁能有这样的功力能在无声无息中前杀过这么多人还能逃得过萧逆天的眼睛?恐怕萧十一郞也不易做到。萧逆天边垂头沉思边向外走去,他刚迈出门口就被一群人阻住了去路。一群被“等死”折磨得只剩下**的人,见到萧逆天出来有人已双腿一软跪了下去,有些还能站得住的也在不停地发抖。 “萧大侠,救救我们。”有呼声、有哭声、有叫声,甚至有笑声,发疯的笑。死,并不是太难受,难受的是等死,明知死就在附近却不知它何时到来,就更难受,那时想找堵墙撞死却没有勇气,不死就只有受着煎熬,萧逆天忙道:“各位快请起。”可那些跪倒的人已无力站起。“萧大侠!”冷天赐从人群中走出来,手中托着条一丈左右的白布,两尺宽的白布上用鲜血写着六个大字“姓萧的,出手吧!”“原来他是逼我出手。”萧逆天一字一字沉声道。冷天赐道:“萧大侠,别中他的奸计,各位武林同道还要靠你铲除此害呀!”萧逆天一笑道:“冷堡主,帮我约萧十二郞决战。 ”冷天赐道:“萧大侠三思呀!”说着不禁握住了萧逆天的胳膊。萧逆天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道:“附近有什么比较适合杀人的地方?”冷天赐长叹了口气,道:“故乡地。”“故乡地、故乡地……”萧逆飞反复念了几遍,目光似已很遥远,他突然笑道,“好地方。”冷天赐神色激动道:“萧大侠,老夫陪你一起去。”萧逆天笑了笑道:“先向萧十二郞下战书,免得又有人丧命。”冷天赐狠狠地点了点头,猛地转身离去,萧逆天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不禁一阵感动。 涉足江湖以来碰到人与事几乎让他对人类失去信心,幸好他发现好人还是有的。突然有人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压抑一个上午的心终于忍不住放开了,接着又有人跟着哭了起来,是为了重生而欣喜,至此人们才发现原来人是那么不愿意死。至少以前那些常拍着胸脯高呼“死有何惧”高喊“舍生取义”的侠客以后不会再如此“大义”了,在生与死的面前,还有多少东西能再重要呢?恐怕不会太多。没有人真的喜欢死,人也是动物、是生物,与野兽一样对生存有着渴望。 萧逆天是人,他也不想死,至少现在不想,可他已没有退路。狼不会在自己的弱小的时候去攻击比自己强大的动物,这个道理萧逆天自然明白,可他毕竟是人而不是狼,他无法无视那些人的生命,他明知自己不能死,却也无可奈何。无可奈何,四个简单的字,不知吞噬多少生物的叹息。萧逆天又躺到床了,他在强迫自己睡觉,要决战自然要有好的精神,他已有一个晚上失眠,再加上整个上午的折腾,整个人早已疲惫,幸好他还有七八个时辰的时间。他将决战约定在了日出之时,有人在午时决战、有人在日落时,也有人在子时,却很少有人在日出时,他却选了日出之时,在他看来决战的结果应该很快就被知道。 若败也要让血被晨曦晒干,若胜也正好欣赏太阳升起后的第一抹光彩。萧逆飞的手握得越来越紧,越来越浓的血腥气让他的内脏不住地抽搐、翻腾,他不是少见鲜血的人,却也忍不住想要呕吐,想要将五脏六腑全吐出来。萧十二郞斜靠在椅背上,不停地喘着粗气。铜箫堂已被鲜红涂染,从日出开始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有几个人被快刀分解,对方的刀法实在快若鬼魅,有的人竟被和生剖离骨肉,而骨架仍能站住,这就要下刀快,运刀快,收刀更要快才能不将骨骼碰到。 萧十二郞突然跳起不道:“萧逆天,你到底要怎么样?有本事冲我一个人来!”萧逆飞道:“他有这个本事。”萧十二郞惊诧地看着萧逆飞。萧逆飞脑中又浮现出未寒山的那一幕,眼神不禁又痛苦起来。“报、报……七少爷,有人下战书,”一个弟子颤抖着将信交给了萧逆飞。萧逆飞缓缓接过,慢慢抽出信冷冷地看着。明日日出之时,故乡地。“果然,来战书了,果然……”萧十二郞失常地哈哈大笑,一会儿又安静下来道:“该报仇了!”“你胜不了他!”萧逆飞似有些叹息,他眼中射出锐利的目光似在做什么决定。 萧十二郞一笑道:“孩子,莫忘记萧十二郞也不是容易对付的。”他的神情悲戚下来,黯然道:‘他的功夫的确不算错,可惜我的一半功夫都让萧十一郞废去,否则……“萧逆飞动容道:“你的武功被萧十一郞废去过?“萧十二郞悲切地垂下了头。萧逆飞还想说什么,却感觉一阵晕眩,之后,他便不知发生了什么。等萧逆飞再次张开眼时,已是掌灯时分,萧十二郞趴在床前似已睡着。萧逆飞不禁一阵感动,就如一阵暖暖的风抚过心中,毕竟他太缺少亲情。他想支撑着站起来,却无丝毫力气,他才想起自己是无缘无故昏倒的。 萧十二郞像是感到萧逆飞已醒了,猛抬头看了看他。萧逆飞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萧十二郞立即愤怒道:“他们可真狠呐!”他稍稍平静了一下自己道:“孩子,你中了一种叫‘三日逍遥’的药,这不是毒,却能让你在三天之内全身无力,动弹不得,他们是怕你我父子联手,才在战书上涂了这种药。“萧逆飞焦虑道:“也就是说你要独身应战?“萧十二郞叹道:“只有如此了,孩子,放心,为父……”他说着已哽咽。萧逆飞道:“可是你的武功……”萧十二郞打断道:“听天由命了!”萧逆飞目光一闪问道:“你可曾练过箫圣堡上乘内功?”萧十二郞的眼中放出更亮的光道:“练过。 ”萧逆飞道:“那就不难办,只要我将《箫圣心经》给你,你将体内真气调理好便好。”萧逆飞说着,挣扎着要坐起来,萧十二郞忙摁住他,道:“别费力,没用的。”萧逆飞道:“我说,你写。”萧十二郞用左手紧握住他自己的右手腕道:“不可以,‘箫圣心经’只能让堡主知道。”萧逆飞道:“还有时间,只要你领悟的快,便没问题。”萧十二郞觉得心跳加快,几乎忍不住立即跳起来欢呼,他的脸露出抑制不住的兴奋。他还是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叹着气摇了摇头,道:“也只有如此了!”晴天,的确是晴天,太阳还未升起东方已朝红满天,如此好的天气里为何总有那些无可奈何掺杂其中?萧逆天站在窗前呼吸着带着潮气的新鲜空气,似乎对一切都相当满意,他搭在窗台上的手已被冻得苍白冰冷,他却没有要将手收回的意思。 温暖容易让人迟钝,让人懒得去动,而寒冷却似能激起体内的活力,让人思绪清晰得如败叶落余的枯树,让人的警觉提高,让人反应灵敏。萧逆天尽量不去想,接下来的那场决战,他知道那只有让他更紧张。人在靠近死亡之前往往认为自己是不死之身,认为生命顽强的很,可当生死存亡就在几刻钟见分晓时就会发现生命原来也不过如此,脆弱得有些戏剧化。没有什么力量能扼住地球的脖子让它停止转动,所以时间不会停,永远不会。无论怎样,总该有个结果。故乡地没有平静人心灵的乡间小院,没有阡陌间枯黄的作物秸杆,没有袅袅的晨间炊烟,也没有那种鸡犬相间的乐曲,但却有人,而且有不少的人,住在棺材里的人。 故乡地本就是个墓地,一个大得望不到边的墓地,它不在乎多来一个住客。萧逆天站在墓地边上一棵干枯的大树下,眼神遥远得无边无际,他似什么也看得到,又似什么也没看到,几只飞鸟突然间从墓间窜起直冲向天幕,就如已离体的魂魄,难道这些鸟就是索魂的使者?冷天赐也僵硬地站着,在离枯树远一点的地方,他本可以坐在火炉温着酒看冷风,吹动窗帘的飘逸,可他却坚持陪萧逆天来这里,在这里冷风吹的是他而不是窗帘,萧逆天一直没有看他一眼,这个善的好人足以将人的杀气击溃。 “难得你对死也这么准时。”萧十二郞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萧逆天转过身,他看了东方的天空,朝阳已将要升起,道:“你也很准时。”“很少有人对成功不准时。”萧十二郞右手向后探,手腕一转间寒潭玉箫已在他手中,他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他看萧逆天就像在看着一个死人。萧逆天心中一惊,他知道寒潭玉箫对萧逆飞有多重要,萧逆飞就算死也不会让玉箫落入他人手中,可现在它已在萧十二郞手中。萧逆天勉强镇定地笑笑道:“这支箫很漂亮,只可惜被用来杀人!”萧十二郞道:“不可惜,能让萧家人死在它之下一点也不可惜。 ”萧逆天道:“太阳快升起了”萧十二郞道:“是。”萧逆天道:“我们还在等什么?”萧十二郞道:“不等什么。”萧逆天道:“你亲自动手?我本以为你会让他与我生死相搏。”萧十二郞道:“那的确精彩的很,只是我实在不忍,不忍放过杀萧家人的机会。”他又笑道:“杀你这个小的,回去还有个大的在等我,你说是不是很过瘾?”萧逆天道:“其实,这世上有些事并不像想象那样容易得不可思议。”萧十二郞道:“也不太难,寒潭玉箫现在在我手上便是证明。 “萧逆天轻舒一口气道:“原来你也觊觎玉箫?““错,”萧十二郞道,“不只是玉箫,还有《箫圣心经》”萧逆天大笑道:“你的胃口的确不小,难道你不怕辛苦?想这些阴谋很费神的。”“不费神,”萧十二郞道,“我只不过说了些话,杀了些人,逼你恨我、杀我,然后再让他躺在床上休息休息,那‘三日逍遥’的药力还不错,他当然不想他的父亲死,所以就会将玉箫与《箫圣心经》交给我,你说这一计用得怎样?”萧逆天抬起手鼓了鼓掌道:“要强行逼问,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你的,可这办法……”萧十二郞接着道:“这办法让他心甘情愿将我想要的交到我手上。 ”萧逆天作出很欣赏的样子,道:“然后你再想办法将他除去。”萧十二郞笑道:“你并不笨!”萧逆天道:“至少不会笨到让你活着回去。”他们虽在说话,可身上的每个部位都在慢慢进入战斗状态,萧十二郞额上的青筋已鼓鼓地迸出,手中的玉箫也缓缓抬起。突然,玉箫出手,萧逆天没有动,因为玉箫根本不是击向他的,他身旁的枯树动都没有动,可玉箫已穿透树干,钉在树上,单凭这手功夫已够吓人了。萧逆天心沉了一下,若枯树被震动不可怕,但树纹丝未动萧已入木…“萧逆天已没有多余的时间想,萧十二郞的人已到了眼前。 萧逆天突然急拍出十六掌重击萧十二郞前心,萧十二郞左手背在背后,竟直挺挺贴着地面向后滑去,就像脚底安上了轮子,萧逆天身形一闪已到萧十二郞身后,抬掌对着他的背击下,可当掌快要击到他时,他的下身突然陷入地面,萧逆天掌已击出,身子难免向前倾,而萧十二郞手形如钩正划向他,像要将他的心掏出来。萧逆天暗提真气,一个前空翻已避天萧十二郞向后划来的双手,他身形刚刚稳住,萧十二郞已破土而出一连向他打出二十七式辛辣、狠毒的快掌。 萧逆天展开身形,左右闪避,萧十二郞大笑道:“好了,小娃儿,不同你玩了。”说着右手抖从袖中抽出一条长鞭,鲜红的长鞭便如一条灵动的长蛇绕在他手上。萧逆天冷冷地看着他手中的长鞭,似在考虑怎样对付这东西。萧十二郞道:“它是喝人血的,信不信?它本来是白的,现在它成了鲜红色,是血染的。”他又满意地看了看它道:“它还长有八十一颗牙,全是咬你的牙呀!”萧逆天定睛一看,鞭身上有些倒钩在闪着寒光,萧十二郞手腕一抖,那条鞭又像得到主人命令的狗直扑萧逆天眉心,萧逆天感觉像一条大蛇吐着信子要啃掉他的眉头,他向后一折腰,同时一把金针已打出,直击萧十二郞手腕,鞭梢打空后却又像长了眼睛般去绕萧逆天的脖子。 萧逆天后折的身子已不能直起,他只有向后倒,等他感到背靠到地面便顺势滚出,他刚要跃起,那条长鞭竟像长杆一样向他心口点去,简直快得不可思议,他只有就地再一个翻滚,可那长杆竟一直紧逼不放,萧逆天打出的金针早已如石沉大海。萧十二郞哈哈大笑道:“姓萧的,何必要学那笨驴子……”他突然不笑了,他已感到鞭身软了下去,便向后一撤手肘,整条鞭又刷地回到他手中。萧逆天标枪般直直地站着,冷冷道:“打蛇打七寸,我爹爹教我的。”萧十二郞“哼”了一声,身形一转,整条长鞭围着他身体舞动起来,而且越来越快,越来越密,到最后就像个滚动的火球,这火球突然向着萧逆天飞去,萧逆天心中明白,只要一接触这“火球”便必死无疑,不看力度单单那些倒钩在如此快速运动之下已足以划断人的血管,况且只要一碰到它必定会被缠住,这些萧逆天都明白,所以他一直在闪躲。 那鲜红的“火球”灵活地上下左右跳动着,萧逆天在墓地石碑上翻腾起跃来避免与它碰撞,可那个怪物似只闻着萧逆天的气味走的狗,一直不放松。转眼间,萧逆天又跃回那枯树旁,冷天赐正站在树边出神地盯着寒潭玉箫,那要命的火球转瞬即到,萧逆刚要躺开却听冷天赐大叫一声:“萧大侠,小心!”冷天赐话刚出口,人已跃起直击向那火球,萧逆天只好转换身形伸手去拉他,在他的手刚要碰到冷天赐时,冷天赐突然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到地上,由于向前冲去的力度太大,萧逆天根本无法收住前倾的身形,他突然间感到手腕一麻,才发觉手腕已被这火球吞进,他立即感到一种强大的内力在鞭中流窜。 更不幸的是,他发现他的胳膊上、脖子上、腿上的红鞭正在迅速增多,看样子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绑成个鲜红的粽子。萧逆天定神看着飞舞的鞭身,突然伸手在“球”壁上一敲,那“火球”立即裂开一道缝,已缠在他身上的鞭身已突然间退了下去,他没有将刚刚被“吞进”的手腕收回,反而整个人都跳了进去,那道裂缝又逐渐合起。只听萧十二郞笑道:“小子,不错,居然可以破我的“火龙吞天。”萧逆天道:“你的火龙能吞天,只可惜我是逆天,逆天行事。 ”在那长鞭舞成的“火球”中萧十二郞一手持鞭柄笑盈盈地舞动手腕,他们像被罩在一个直径约为一丈的红色蒙古包里,而是个帆帐流动的。萧逆天手指一动,一根金针破着风急击萧十二郞舞鞭的手,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快的金针,江湖上能躲过的也超不过七个人,谁知“火球”壁上突然窜出鞭梢将金针卷出“火球”外。同是萧逆天双臂轮起用出“气贯长虹”的上乘内力,那个“火球”在眨眼间消失,萧十二郞倒滑出几步,长鞭又挂到了他的手上,他满脸惊异地看着萧逆天。 他用鞭梢卷出金针时,整个“火球”的平衡已有些许打破,他万万没想到萧逆天能抓住这一刹那间的时间将“火球”震开。萧十二郞的眼睛在渐渐变成紫红色,脸色已近乎透明,全身散发出让人不禁心寒的阴森之气,萧逆天感到空气中的压力快要将他压扁了,不禁慢慢握紧拳头,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感觉头在胀痛,他紧紧闭了闭眼睛,可眼皮也像被什么力量压住再难张开,他已不禁要大叫起来。幸好,这时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住手!”声音冷得像冰人也冷得像冰。 苍白的脸上镶着两颗寒潭般的眸子,清晰的面庞轮廓让他看上去说不出的冷竣。是萧逆飞,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至少萧十二郞这样认为,他立即收住散发出的功力,惊诧地看着萧逆飞。萧逆飞缓缓走到枯树下,抬手在树干上一拍,寒潭玉箫便箭一般飞出,他飞身接住,看了看昏倒在地的冷天赐,才转头对萧十二郞道:“何不将他留给我?”萧十二郞笑笑道:“你体内的……”萧逆飞打断道:“我已经没事了。”说着他站到萧逆天与萧十二郞之间面对着萧逆天。 萧十二郞的笑又在有上浮现,是胜利的笑,得意的笑。笑,凝结在脸上,他既无法收回也无法继续。三种绝美的颜色已占据他的眼睛。碧绿、金黄、蔚紫。寒潭玉箫、沈家金针、紫云贯日。萧逆飞的玉箫已出手,萧逆天的金针也已打出,只不过全是击向萧十二郞的。萧十二郞要向后退,无奈“紫云贯日”的紫气罩像堵坚不可摧的墙移向后面退路封死,连左右都一样前方迎面击来的是四十九根金针和寒潭玉箫,若是向上跃起显然已来不及,可就在金针和玉箫已碰到他衣服的一瞬间,他整个人竟像脱了线的气球向上飘去,就似丝毫没有借点地之力。 萧逆天不禁一惊,随即跃起连向萧十二郞发出三十六掌,却像击在海绵中打不到底。萧十二郞空中一个转身落到一座石碑之上。萧逆飞接住回转的玉箫刚要出手,就听萧十二郞道:“等等。”萧逆天轻飘飘落到萧逆飞身旁,两人相视浅浅一笑。萧十二郞瞪着萧逆飞道:“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萧逆飞道:“你难道不想为自己狡辩一番?”他那双冰冷的眼睛带着讽刺。萧十二郞突然作出仰天大笑道:“我从不向死人解释。”“难道我们已是死人?”萧逆天顽皮地一扬浓眉,眨着眼睛道。 萧逆飞的到来让他觉得一切都那么美好,一切都盈满着希望。人对世界感到满意时难免会顽皮点。孩子有心情去顽皮说明他们对这世界满意的很。萧十二郞道:“我的目的已达到,你说我会留你们与我活在同个世界吗?”萧逆天道:“这你倒不必担心,我们会不计前嫌,送你一程。”萧十二郞又大笑道:“你们有确值得自信,这武林上能抵挡你们两个联手一击的也不过六个人。”萧逆天道:“难道你就是那六个人中的一个?”萧十二郞道:“巧得很,恰是其中之一。 ”萧逆天有兴趣地看着他道:“却不知另外五位是何方神圣?”萧十二郞道:“萧十一郞、连绝义自然不必讲,至于陆无流那个老东西是你太爷爷那一辈的,你自然不认识,还有一个……”他突然停住不说了,垂下眼睛似在下什么决定。萧逆天没有说话,一直在观察他,萧十二郞突然抬头道:“还有我和萧十二郞。”“萧十二郞?”萧逆天禁不住叫了起来,萧逆飞也惊诧地看着他。他神秘一笑道:“你说过没有这么好的易容术,这句话很对,但我在萧十二郞离开山林小院后冒充他,你们却也相信我就是他。 ”他停了停,又道:“只因为你忘记一件事,忘记问你自己为什么常被认作是萧十一郞。”萧逆天道:“你们自然不是父子。”“萧十二郞”道:“当然。”“萧十二郞”眼中充满恶毒的饮恨道:“是兄弟,孪生兄弟,只因我出生时一个惊雷击塌了箫圣堡的祠堂,他们便认为我是不祥之物,在我满月时宣告箫圣堡六少爷夭折之后便将我弃置荒野,若不是经逍遥候救起告知身世,恐怕……”他全身都在颤抖。萧逆天的眼睛又闪过一丝悲哀,为人类的悲哀。“萧十二郞”又哈哈笑了一阵,道:“我长大后回箫圣堡要杀尽仇人,要回我应得的一切,没想到竟遇到萧十一郞,若当时他不在,单单一个萧十二郞我还应付得了。 ”“所以,你恨萧十一郞?”萧逆飞突然道。“萧十二郞”道:“恨、恨之入骨,我这一生岂非就是毁在他手上?”萧逆天无语,是没话可说,还是不愿说?萧逆飞凛冽的目光带着痛,扫向“萧十二郞”道:“难道义父和师父会陪你骗我?”“萧十二郞”道:“义父?你好像很相信他,可他对你讲的没有一句真话,至于你师父,她是怕你被连绝义宰了,只好屈从。”萧逆飞听着,只有听着。萧逆天心疼地看着萧逆飞,突然道:“难道杀人前还用说这么多话?”“萧十二郞”道:“我只是想看看萧十一郞的儿子痛苦的样子。 ”萧逆飞猛得抬头道:“你说我是……”“萧十二郞接话道:”不错,连绝义计划让我带你去杀了你老子,可我的目的《箫圣心经》已到手,免得夜长梦多,我只有……”萧逆飞道:“你真的以为那是《箫圣心经》?”“萧十二郞”脸色大变,咆哮道:“你说什么?”萧逆飞道:“你不该安排铜箫堂那些死人,尤其是那些死得很惨的人。”“萧十二郞”道:“你深信萧逆天不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是,”萧逆天道,“还有,你大概想不到我体内的血对迷药和许多毒药都有化解作用,你那“三日逍遥”对我只有两个时辰的作用,而且发作后半个时辰内我虽迷迷糊糊却不是完全昏迷,所以才断断续续听到了你与另一人的谈话。 ”“萧十二郞”脸色铁青阴沉沉道:“你在昏迷两个时辰后醒来,就决定骗我?”萧逆飞道:“我说过,我的血有化解迷药的作用,我只昏迷了一个时辰而已,之后在半个时辰内渐渐恢复,剩余时间我都在慢慢理顺,这些天来发生的事,也要感谢你给我这个静下心来的机会。”“萧十二郞”道:“你就不怕我在决斗中杀了他?”他一指萧逆天。萧逆飞似有些叹息道:“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在未寒山遇到的是他。”“所以你以为以他的武功足以对付我?”“萧十二郞”大笑道,“他比萧十一郞还差一截。 ”萧逆天也笑笑道:“却不知道我们两个比你怎样?”“萧十二郞”道:“你们可以试试,反正没有《箫圣心经》也无所谓了。”“逆天、无萧,退下”一阵低沉却无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可说话的人还在远方,等萧逆天回过头,人已到了面前是萧十二郞,他散在肩上的头发似乎更萧索,脸上带着对世界的疲倦和无法脱身的无奈,一双眼睛熠熠发着光。萧十二郞看着“萧十二郞”的眼神中夹杂着痛苦、无奈、遗憾、痛恨,又有种来自血脉的爱,他看了许久道:“萧玉麒?”“萧玉麟?”那个被叫做萧玉麒的“萧十二郞”道。 萧逆飞和萧逆天看着两面貌相同的人对峙在那里,不禁想打断这悲剧。萧十二郞转过身对他们两个一笑道:“孩子们,你们走吧!!”萧逆飞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向来的路走去,萧逆天看了萧十二郞一眼,俯身抱起冷天赐也默默向萧逆飞的方向走去,也没有说一句话。“天错在箫圣阁。”萧十二郞道。萧逆天没有停下脚步,却将这句话深深记在心里。萧逆飞走得并不快,萧逆天就走在他身旁,谁都没有开口,他们都在想着萧十二郞那一战,他们没有留下,是因他们明白有些恩怨只属两个人,只有用其中一个或两个人的血才能终结。 。7笔趣阁 m.7biq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