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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是清晨,晨曦初升花家庄院前进大厅前面的大天井中,已是花团锦簇,聚集了不少人。这些人,说她们花团锦簇,花枝招展,一点也不夸张。因为她们全是百花帮的花女,年轻貌美,身穿花布窄腰轻装,背插长剑,打扮的婀娜俐落。每人发边还插一朵代表她名字的花朵,真如百花争艳,衣香摈纷。这要是换一个地方,有这么一百名姑娘在一起,一群莺莺燕燕,早就吱吱喳喳的笑谈不停。但此刻这一百名姑娘,只是静悄悄地站在阶前右侧,谁也不敢说话。无他,因为今天这一大会,将由太上亲自主持;在她们心目中,太上就像神一般,至高天上,可望而不可即,太上要亲莅主持,这是何等肃穆庄严的盛典,有谁敢窃窃私语花能解语,但不一定要说话,因此,花女们虽没有说话,依然是美丽的。有她们站在阶前,偌大一个铺着石板的大天井,就成了花园。 花家庄院的大天井,确实够得上一个「大」字,它足有十百见方,容得下上千个人在这里操军演阵。四面围着白粉高墙,就像城墙一般一百名花女,站在石阶石侧,只不过占了小小一隅而已。十来级石阶,平整宽阔。阶上大厅门前,高悬着一方朱底金字的横匾,上书「百花厅」三个大字,但大家都叫它「百花殿」,不逢盛大典礼,从不开启。但今天举行的选拔随征人员的大会,显然不在大厅内举行。只要看看石阶上,放着一把高背有靠手的锦披大交椅,就可知道那准是太上的座位了。太师椅两旁另有两把锦披椅子,那是帮主和副帮主的位子,而在左边那把椅子的下首,又另有一把锦披椅子。对这把椅子,花女们的心里,都不禁暗暗起了疑问,这会是谁的座位呢百花帮除了帮主、副帮主,总管职位虽然不低,但在太上面前,是没有座位的。别说在太上面前,就是平常由帮主主持的大会,总管也只有站的份儿。正当大家心头暗暗怀疑之际,从两扇大门口,鱼贯走进一行人来 这一行人,由两个蓝袍老者领头,后面是一式身穿绸长衫的青年汉子,共有三十二人,徐徐走到阶前左首站定,他们是百花帮三十六「护花使者」。三十六人中,为首的两个老者,称为左右护法,是「护花使者」的头儿。实际上,「护花使者」只有三十四,其中两人被芍药以“怠忽职守”的罪名杀以立威,尚未递补,如今只剩了三十二人。 快到已牌时光大厅上传出三声清脆的玉磐之声。左首两行三十二名护花使者,和右首分四行排立的花女,立时全体肃然,神情庄穆。偌大一座天井中,静得不闻一丝声息。这时,从左廊一道圆洞门外,由总管玉兰陪同,缓步走进一个身穿天蓝长衫的少年公子。这少年公子看去不过弱冠年纪,生得唇红齿白,目若朗星,晨曦之中,看去更是丰神如玉,隽逸不群 一百名花女,个个都是貌美如花,正当豆蔻年华的少女。哪个少女不怀春她们看到这位美少年,全都不觉眼睛一亮,一百双盈盈秋波,也不约而同地全朝他膘去。不,还有左首三十四位「护花使者」,六十八双眼光,同样的朝美少年投去,但他们目光之中,却多少含有惊奇和妒嫉之色。 花女们早巳听说帮中迎来了一位贵宾,是个俊美公子,姓韦,是贵宾身份,帮主下首那把椅子,自然是为他而设的了。三十四名「护花使者」,却不知这蓝衣少年是谁他们都是江湖上各大门派的后起之秀,平日也经常在江湖上走动,但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这么一个少年,大家心中自然也免不了暗暗惊奇惊奇的是总管玉兰对这蓝衫少年客气,此时已经请他在左首那张锦披交椅上坐了下来。大家都知道手创百花帮的「太上」,在武林中地位极尊,连两位左右护法,成名多年,在江湖上算得一流以上的人物,还只有站在阶前的份儿。这小于不知是何来历,居然堂而皇之在阶上给他设上个座位 贵宾韦小宝在椅上坐下,总管玉兰就退到右首站定。接着便见四名黄衣使女分作两对,快步由大厅走出。前面两人,手上分捧一对白玉如意,后面两人,一人捧白玉银丝拂尘,一人捧七宝镶嵌古剑。这四人走到那把交椅后面,一字排开,站定下来。大家看到这四名黄衣使女,便知太上莲驾即将出来,所有的人,俱都屏息凝神,肃立恭候。坐在阶上左首一把椅上的「贵宾」韦小宝,也适时站起身。大厅门边,已经出现了三人。中间一个身穿黑色衣裙,头戴缎包头,面垂黑纱的老妇,正是太上,她左边的百花帮主,右边的副帮主芍药搀扶而行。百花帮主今天穿一身鹅黄衣裙,胸前绣一朵海碗大的粉红金线牡丹花,当真是领袖群芳,富贵第一芍药穿的是一身梅红衣裙,胸前绣的是一朵金黄色盛开芍药,窄腰一握,别具天娇。两人随侍太上而行,等太上在中间交椅上坐定,才各自分两旁落座。 站在阶下左首的两个蓝袍老人,率领三十二名「护花使者」,起躬身道:“属下左护法冷朝宗、右护法蔡良率同全体护花使者,参见太上。” 说罢,一齐躬身为礼。 接着右首一百名花女,动作如一,一齐伏下身去,莺声燕语,同声说道:“帮下弟子叩见太上。” 太上端坐交椅之上,两道熠熠眼神,透过黑纱,映着晨曦,冷芒如电,朝阶下缓缓扫过,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答礼,接着右手一抬,朝坐在她右侧的副帮主芍药望了一眼。副帮主芍药立即站起身来,美目流盼,娇声说道:“太上要我替大家引见一位贵宾” 她语气拖长,皓腕一拾,指了指韦小宝,继续说道:“这位是逍遥子的高弟韦小宝韦公子。” 韦小宝慌忙站起,朝阶下拱手作揖。阶下登时爆起一阵如雷掌声。显然,这一阵掌声,右首一百名花女,个个鼓得十分热烈,站在左首的「护花使者」,人数较少,掌声也只是稀稀落落的应应景而已尤其领头两个蓝袍老者,目光打量着韦小宝,似乎有些不信不通和尚就是逍遥子,江湖上已有三十年没听到他的消息,这年经人会是逍遥子的传人 芍药等掌声一落,接着说道:“韦公子少年男才,博学多能。” 听到这里,大家才明白,难怪姓韦的在太上面前,居然有他的座位,于是又纷纷鼓起掌来。 太上眼看大家肃然静立,这才继续说着:“老身手创百花帮,就是要替天行道,替世人除害,因此老身决定在近日内誓师出发,亲自率领你们去剿灭飞鹰教,为天下武林除一大害” 阶下又响起一片掌声。 太上额首续道:“但咱们人数太多,武功也强弱不等,这等劳师动众远征飞鹰教,必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所以,兵在精而不在多,行动尤贵神速。因此老身决定选拔随征人员。” 说到这里,回头道:“芍药,你替为师宣布选拔办法。” 芍药站起身来,躬身应了声:“弟子遵命。” 接着从袖中取出一张白纸,目光一拾,朝阶下朗朗说道:“本帮从现在起,设置总护花使者一名,地位略同于副帮主,下设左右护法各一名,护法八名,护花使者二十四名,以上人选,均得在护花使者中选拔之。” 站在阶前的左右护法和三十二名护花使者,虽因太上在前,不敢交头接耳说话,但每人心中,却都在暗暗盘算,自己在这场选拔之中,可以担当什么职司。 只听芍药续道:“选拔办法:第一场先由三十二名护花使者,分为二队,每队十六人,一对一,以武功决定胜负,兵刃拳掌,悉听自便,比赛以点到为止,不得蓄意伤人,胜者即为初选人选。” 她念到这里,口气一顿,续道:“第二场由人选之十六名再分作两队,双方仍以一对一,比较决定胜负,胜者八人,可升任本帮护法,经复试入选之护法,可竞选左右护法,以武功最高一人,当选总护花使者。” 接着目光掠到右首阶下,继续说道:“本帮姐妹,除十二侍者外,可由总管另选二十名花女随行,不必再比武决定。” 玉兰躬身道:“属下遵命。” 芍药接着说道:“好,现在选拔比赛第一场开始,请全体护花使者分作两队。” 三十二名护花使者本来就分两行站立,当下很决就列成了两队。芍药又道:“现在甲乙两队,面向南北对立,各自散开,成一对一,对面站定。” 三十二名护花使者依言散开,一对一站定。 芍药又道:“你们可以互相征询对方意见,使用拳掌或是兵刃,如果双方使用的拳掌或兵刃意见不能一致,大家可以互相易位。” 她此言一出,三十二名护花使者中,就起了一阵小小骚动,不少使拳脚的人,找拳脚的,使兵刃的找使兵刃的,大家互相换了对手。 芍药等他们互相找好对手,接着说到:“这一场共有十六对人,同时举行较技比赛,因此,也须有十六个证人,每对一个证人,裁判他们的胜负,以示公允,现在请韦公子、总管、十二侍者、左右护法共同担任证人,请大家站出来。” 韦小宝只好应声站起,走到阶前,玉兰和左右护法两个蓝袍老者,一同在阶前站定。接着站在百名花女前面的十二侍者:梅花、莲花、桃花、菊花、玉梨、玫瑰、紫薇、芙蓉、凤仙、玉蕾、海棠、虞美人。相继走出。芍药盈盈秋波膘着韦小宝,粲然一笑,然后抬手道:“比赛就要开始,请大家过去,每对一个证人,裁判胜负成绩。” 十六名证人,依言各自走到一对「护花使者」的中间站定。 芍药又道:“我再郑重宣布一次,参加比赛的人,在比赛中,不得使用暗器,双方以点到为止,听凭证人公平裁判,除了失手误伤,不得蓄意伤人。” 接着转身朝上躬身一礼,说道:“请示太上,竞技比赛,是否可以开始了” 太上颔首道:“要他们开始好了。” 芍药躬身领命,迅速转过身去,娇声说道:“太上有谕,竞技比赛开始,现在大家预备,使用兵刃的,撤出兵刃,再听我的口令。” 话声一落,但听阶前登时响起一片呛呛之声,三十二名护花使者,捉对站定,差不多全都掣出了兵刃。 只听芍药提高声音叫道:“一、二、三” 她三字出口,场中十六对护花使者立时刀剑并举,互相说了个「请」,三十二人就捉对厮杀起来。大天井中立时展开了场好不热闹的宝争虎斗。 韦小宝担任证人的这一对,都只有二十七八岁,使的也都是长剑,一个面貌清秀,身材瘦长,看去较为斯文,另一个身材较矮,却是虬筋外露,十分健壮。这一展开枪攻,韦小宝登时看出这两个人的剑法都有相当火候。瘦长个子剑势、身法,均十分怪异,发剑之初,就一扑而前,一出即上,左右后拖,看去似骑马非骑马,双目斜视如狼。长剑似点似削,取敌咽喉。只要看他出创阴狠,一望而知不是正派门下。他对敌的矮壮汉子的剑路,却和他外形相似,招稳力猛,使的是「**剑」,每一刻都是大开大阅,造诣极深。两人瞬息工夫,便已互相抢攻了四五招。 矮壮汉子剑势开阖,带起一片韦厉剑风,几乎是剑剑进逼,势道威猛,瘦长个子身形灵活,窜来窜去,只是矮壮汉子左右流窜,一支长剑,蹈空抵隙,从侧还击。他不发剑则已,每刺出一剑,都是阴损毒辣,防不胜防,往往把矮壮汉子逼的连架带封,闪避不迭韦小宝看了一阵,发现那瘦长个子窜跃之际,始终拖着一条后腿,目光斜视,不由猛然一动,暗暗叫道:“天狼剑” 他曾听师父说过,约在三十年前,师父在塞北遇上过一个叫老狼神的怪人,摹仿狼形,独创了一手「天狼剑法」,就狂妄自大,自称天下无敌,结果被师父反手摔了一个跟斗。 师父曾说,老狼神独创的「天狼剑法」,不但剑招阴狠,身法也狡猾如狼,极尽声东击西、寻隙抵暇之能事。日后行走江湖,遇上发剑之时,目光斜视狼顾、身法左右流窜的人,须得特别留神。此人一手剑法使的分明是「天狼剑」,莫非会是老狼神的传人” 就在此时,他目光一闪,立时左手一指,中指弹出一缕指风,口中同时低喝一声:“二位请住手。” 喝声出口,但听「铮」,的声轻响,瘦长个子手中长剑,起了轻微的震动。 但两人听到公证人叫出「住手」,各自收剑后跃,瘦长个子长剑受到轻震之事,旁人自然无法看清。矮壮汉子攻势韦厉,正要得手,忽听公证人举手叫停,心中觉得奇怪,不觉举目朝韦小宝望来。韦小宝朝他微微一笑道:“兄台输了。” 矮壮汉子听的大为错愕,奇道:“会是在下输了” 他自思已经快要得手,自然不肯相信。 韦小宝心中暗暗感叹:“天狼剑法,果然阴狠已极,若非自己弹出一指,将对方剑尖震开数寸,只怕你此刻早已躺下去了。” 一面含笑道:“不错,是兄台输了。” 矮壮汉子愤然道:“在下哪一招输了” 韦小宝伸手朝他右首腰间一指,说直:“兄台,请看看你的腰下就知道了。” 矮壮汉子低头一看,果见自已要间衣衫,已被剑锋划破了寸许长一条,一时不禁闹得面红耳赤,拱手退下。 瘦长个子早已长剑入匣,潇洒地朝韦小宝拱拱手,含笑道:“兄弟公孙相,今后还请韦公子格外指教。” 韦小宝慌忙还礼道:“兄台好说。” 公孙相返身退下。 只听芍药娇声道:“韦公子请回座。” 韦小宝朝上拱了拱手,便自回到座位上落座。 这时十六对比赛的人差不多已有三分之一停下来了。其余的人,也已进入决定胜负的阶段。刀光剑影,打得十分激烈:这场比赛,不但是各人为自己争取名誉,而且也是争取今后在百花帮的地位。人生在世,哪个不是为名为利何况他们本来就是江湖人,一身武功,就是为争名争利而练的,莽莽江湖,又有几个人懂得练武的目的,是为了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韦小宝自然看得出来,这些人的武功,几乎个个不弱。芍药并没有骗他,百花帮的护花使者,居然全是各大门派的门人弟子他可以从这些人的武功路数上,看出有少林、武当、衡山、华山、峨嵋等名门正派的武学,也有崆峒、冥睐、雪山等被视为旁门异派的功夫。总之,这三十二名护花使者,居然集武林正邪各派的才俊这真使韦小宝感到无比的困惑,这些人应该个个都是出师门未久的青年,他们何以会投到百花帮来的百花帮又以何种手段,网罗了这许多年轻高手突然,他明白了,他们全是和自己一样,无意之中,被她们在饮食中下了「迷香丸」。只有服了「迷香丸」的人,看去依然神志清明,武功不失,但对百花帮却是终身称臣,永无二心。 又过了片刻工夫,所有交手的人,全已停下来了,初赛三十二人,已经分出胜负,证人纷纷退下。芍药站在阶上,指挥落败的十六名护花使者,迟到原来的位置站定,然后要初赛获胜的十六名护花使者,站到中间,面向太上而立。他们不待芍药暗示,神色虔敬,朝上躬身行礼。太上颔首道:“很好,你们继续努力。” 芍药又宣布道:“现在第二场比赛开始,请初赛获胜的十六名使者入场,仍旧和初赛一样,分作两队,两人对面站定,听候我口令。” 十六人依言迅速分作两队,走到天井中间,两人一对,对面站定。 芍药转脸朝右首说道:“现在仍须八位证人,我想就请八位侍者担任,你们中,请走出八位来。” 当下由梅花、莲花、桃花、菊花、玉梨、玫瑰、紫薇、芙蓉等八人相继走出,一直走入场中。 芍药娇声喊道:“好,大家准备了,一、二、三” 这一场,十六个人中,该有八个被淘汰下来,淘汰下来的,仍然还是护花使者,而获胜的八人,却可晋升为护法。这一战,关系着每一个人的前程,自然比初赛那一战更为激烈。芍药口令一下,十六个人立时刀剑齐举,厮杀起来,但见场中剑锋如练,刀光如雪,随着人影腾跃,兔起鹊落,各显神通。八个证人,每人紧跟随着一对交手的人,进退游走,目不暇眨,不敢丝毫放松,穿行在剑光人影之中。有如八只穿花蝴蝶一般,煞是好看。韦小宝坐在阶上,自然看得清楚。他逐一仔细观察,看出这八对厮杀的人中,有四个人的武功,较为突出。 那是从左首数过去,第一对中使「天狼剑法」的公孙相,动如狼窜,明明是立扑过去之势,但每一剑都是抵隙蹈暇,侧面攻出,使人防不胜防。他对手是武当弟子,一套「两仪剑法」,不住的划着圆圈,已是守多攻少。第二个是第二对的蛾媚弟子,一手「乱披风剑法」,挥洒自如,看去东一剑,西一剑,韦乱得毫无章法,实则整套剑法变化繁复,令人不可捉摸。他对手使的是一套「八卦剑法」,自然是八卦门的弟子,但仅仅紧守八门,已是无法适应从四面八方刺来的剑招。第三个是第四对使「衡山剑法」的青年,不时飞身扑击,韦空飞剑,连人带剑,宛如经天长虹,看去已得「衡山剑法」的神髓,他的对手,以地对空,显然已落下风。第四个是第六对使一柄折扇,使得轻灵潇洒。他对手使的是九环刀,力沉势猛,刀光霍霍。但使扇的却能在人家刀影如山、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之下,折扇轻摇,看似避敌,实则还攻于闪避之中,身法奇妙已极。韦小宝自然看得出此人不仅身法奇妙,一身内功,也相当精湛,只要看他铁骨折扇,每次和九环刀接触之际,只是轻轻拨动,使刀汉子的九环刀,就被拨荡开去,可见一斑。 当然,其余四对交手的人,武功也个个大有奇观,不然,就不会被百花帮所罗致,但以他们的武功,如果和这四个人相较,就得略逊一筹。因此,韦小宝的目光,只是注意着这四人的行动,他已可断言,初赛获胜的十六个护花使者之中,这四个人,定可脱颖而出。他这一预料,果然没错就在此时,使「天狼剑法」的公孙相,一下子欺到他对手武当门人的右侧,逼得对方把挥出的长剑赶忙回剑划起一圈剑光,但公孙相的长剑,已在他回剑之际,刺入他的肋下证人梅花急忙喊:“停” 但是已经迟了,公孙相使的「天狼剑法」本就阴狠歹毒,一剑出手,就无法自制。 那武当门人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一缕鲜血,已从他肋下渗出。公孙相脸上流露出歉然神色,供拱手道:“徐兄请恕兄弟失手。” 玉兰朝边上伺立的两名花女招了招手,那两名花女立即奔了过来,扶住武当门人,替他上了刀创药。这时第六对也已到了决胜关头,那使九环刀的汉子,眼看鏖战无功,口中大喝一声,刀招一变,全力抢攻,此人刀上造诣原极深厚,这一展开快攻,不但招数迅速,而且快中带稳,一时刀光大盛,劈、所、挑、削,着着指向要害。这趟刀法,确实锐不可挡那使铁骨折扇的汉子跟着一声冷笑,折扇挥动,青衣飘飘,不退反进,迎着投入对方一片如山刀影之中,但见他身形疾转,有如巧蝶穿花,在刀光缝隙中闪来闪去,任你九环刀急如狂风骤雨,始终沾不到他一点衣角。 而他折扇却倏开倏合,怪招连出,使刀汉子一个封架不及,「啪」的一声,被折扇敲在「肩井穴」上,登时右臂一麻,九环刀当啷堕地,人也跟着连连后退。使折扇的汉子这一着,出手实在太快,致使站在边上的证人玫瑰都来不及喝「停」。使扇汉子早已折扇一收,含笑拱拱道:“承让了。” 青衣飘忽退了下去。 使刀汉子脸如喋血,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一声不作,抬起九环刀,也自退回左首阶前。韦小宝心头暗暗忖道:“这使扇子的不知是何来历” 这时只听场中第三对证人桃花娇声喝:“停”大家举目望去,但见和使「衡山剑法」的对手,头上发髻已被剑锋削落,满脸羞惭地退去。那衡山门人也收起长剑,一揖而退。接着第二对的证人莲花也跟着叫「停」他们这一对是使「乱披风剑法」的峨嵋门人和使「八卦剑法」的八卦门弟子,双方可说棋逢敌手。「八卦剑法」原是以善守著称,剑走八门,可说面面俱到,但怎奈他的对手,是峨媚门下。峨嵋「乱披风剑法」一剑出手,就如鱼宝曼衍,变化零乱,在外人看来,剑无定招,攻无定向,极难捉摸。两人战到三十余合,八卦门弟子虽然谨守八门,但对飘洒如风,错落如雨,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乱的毫无定向的剑尖,已经难以适应等到证人莲花喊「停」之时,他肩头、衣袖等处,已有三处被对方剑锋刺破,两人互相作揖,一齐退下。就在两人退下的同时,第三对和第八对也先后分出胜负,由证人喝「停」。这时场上只剩下第五、第七两对,双方功力悉敌,还在激烈搏斗之中,全场所有目光,这时不约而同地全都投注到这四人身上。 第五对两人使的都是外门兵刃,一个使的子母双环,环外密布倒钩,施展开来,双环挟风,钩上闪起一片青光。另一个使的一对短戟,戟上色泛蓝光,分明淬过剧毒最奇的是他双手却握在戟柄中间,戟藏肘后,忽而用戟柄,当作一对短捧,忽而双腕一翻,双戟突出,招式十分怪异。韦小宝直到此时才发现他招式奇持,几乎和「天狼剑」同样的恶毒。 第七对不使兵刃,是徒手相博。一个拳指并施,尤其是他左手,骄指如戟,取的部位,记记都是人体大穴。另个使的「八象掌」,刚柔互见,开园之间别具威力。拳风掌影带起的划空嘶啸,韦厉之处,比起刀剑也毫不稍逊,举手投足,无不隐伏杀机。只要对手沾上半点,顿有杀身之危。证人紫蔽站在一夯,神情显得十分紧张。这两对人武功全在伯仲之间,因此前面六对,次第分出胜负,他们却仍在苦战不休,僵持不下。这时但听那使子母双环的大喝一声,左环倒钩一下锁住对方戟柄,右手母环挟起迅猛劲风,一招「泰山压顶」,当头砸下,使双戟的冷笑一声,身形一矮一旋,避开对方下劈之势,一下欺到使子母环的身侧,左手戟柄从对方倒钩滑出。蓝光一闪,迎胸点出。使母子双环的对他戟上淬毒,早就存有戒心,慌忙侧身一让。却没防到使双戟的左戟出手之时,右脚也同时扫出,待到警觉,要待闪避时,已是不及但听「砰」的一声,一个人直被踢飞出入尺开外,摔到地上,他武功终究是不弱,跌下的人,一个虎跳,纵身跃起,双环齐举,正要朝使戟的扑来证人玉梨娇声喊道:“停。” 使双环的只得刹住身子,说道:“咱们胜负末分,姑娘干么叫停” 玉梨道:“你被他扫跌出,自然输了。” 使双环的道:“姑娘此话不公,咱们比的是兵刃,在下虽然倾跌,在招式上并未落败,何得判在下输了” 使双戟的笑道:“何兄要是不服,咱们不妨再打一场。” 使双环的道:“不错,咱们不分生死存亡,就不许罢手。” 玉梨双眉一挑,喝道:“何祥生,你在动手之时,被人一腿扫倒,还不认输么” 使双环的双目通红,冷声道:“姑娘,你是侍者,兄弟添属使者,咱们职位相等,你还不配直呼何某姓名。副帮主方才公布选拔办法,兵刃对敌,点到为止,何某要请问姑娘,叶开先的双朝,又点到何某哪里了” 他居然不服证人裁判,和玉梨顶了起来。 芍药适时喝道:“何祥生,你退下。” 使双环的这回不敢再说,悻悻的退了下去。 现在场中只剩徒手相搏的一对了,这两人眼看其他六对,全已分出胜负,只有他们依然缠斗不休,不觉抖擞精神,奋起全力抢攻。那拳指并出的汉子陡使一招绝学,上身猛然朝前一扑,就在他身形一扑之际,右拳捏了一个诀印,左手扬处,中指突然变得猩红如血,随着一声低啸,指风如电,直向他对手咽喉点去。韦小宝目睹他点出的中指鲜血欲滴,心头猛然一动,忖道:“此人练的不像是言门「朱砂指」,那是旁门中的「血影指」了” 这原是电光石火间的事 那使「八象掌」的汉子,在和他动手之际,忽见对方目光之内,充满了森森杀机,心头已自警觉此时骤睹对方鲜红指影,迎面袭来,指风末到,鼻中已可闻到一般淡淡的血腥气味心头一凛,暗道:“我原无杀你之心,你倒先向我下手了。” 心念闪电一动,人已飘然斜闪数尺,右手一挥,霍地反击过去。他这一掌,同样起了杀心,蓄势所发,一股强猛绝伦的掌风,扩及数尺,啸风盈耳,像浪潮般横卷过去。最厉害的是他掌风之中,挟着一股澈骨寒气,这是肉眼看不到的东西。那使「血影指」的汉子一指落空,眼看对手这一掌来势汹涌,十分韦厉,一时不敢硬接,急忙横闪数步,让开掌势。掌风是让开了,但就在他闪出之际,突然身躯一震,机伶伶的一个寒襟,脚下浮动,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那使掌汉子挥出一掌之后,也因方才鼻中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冗自放心不下,立即运气行功,暗暗调理体内的真气。证人紫薇没有叫「停」,他们两人却自动的停下手来在场之人,全都是武学行家,但谁也没有看出两人忽然停手的原因来方才大家只看到使指汉子使出鲜红刺目的「血影指」,此时又见使掌汉子双目微阖,正在运功调气,还当他已经伤在指风之下连证人紫薇也有如此想法,略为迟疑,正待宣布使指汉子获胜,幸亏她迟疑了下,还未宣布,那使指的汉子忽然身子往后一仰,「砰」的一声,倒了下去 这下直看得紫微大吃一惊,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她这证人,已经不知这场胜负究竟如何,不仅是她,就是站在阶上发号施令的副帮主芍药,也面现错愕,无法说得出来。使指汉子倒下之后,就好像昏死过去,过了半晌,依然不见动静不,他本来脸如淡金,但经过这一阵工夫,却渐渐变成了紫黑使掌汉子经过一阵调息却缓缓睁开眼来,目光一瞥僵直地躺在地上同僚,脸上不禁飞掠过一丝傲然得意之色 只听端坐阶上的太上沉声叫道:“秦得广。” 使掌汉子一听太上叫唤,慌忙趋上几步,躬身道:“属下在。” 太上道:“老身已经要副帮主宣示大家,比赛中,只许点到为止,不准伤人,你怎可使出杀手,把他击成重伤” 秦得广连连躬身道:“太上垂察,属下和他动手时,格遵比试规定,始终不敢施展杀手,是他先使「血影指」,属下只好出手反击,但属下练的「寒丝掌」一经出手,就管不住自己了。” “寒丝掌” 大家简直连听都没听说过。韦小宝心中暗暗纳罕,忖道:“不知「寒丝掌」又是什么功夫自己怎会没听师父说起过” 太上轻哼一声道:“今天这选拔大会上,不准杀人,还不快去喂他解药” 「寒丝掌」还有解药 秦得广答应一声:“属下遵命。” 躬身退下,走到使「血影指」的汉子身边,伸手从怀中模出一个锦盒,取了一颗朱红药丸,纳入他口中。 「寒丝掌」顾名思义,掌风之中,必然暗藏了至阴至寒之气,难怪中掌的人身躯僵直,连脸色都冻成了紫黑。喂下解药,不过盏茶工夫,使指汉子脸上紫黑尽散,长长吁了口气,倏地睁开眼来他一眼看到秦得广,口中大吼一声,挺身跃起,振腕一指,闪电般朝秦得广当胸「心坎」点来秦得广早有准备,轻轻一闪,便自躲了开去。紫薇急忙喝道:“快快住手,胜负已分,大家不准再动手了。” 芍药也适时喝道:“冉遇春,你退下去。” 使指汉子听到副帮主的喝声,不敢违拗,只得躬身退下。 第二场选拔赛,至此全部结束。八名护法,也经过两次淘汰,而获得当选。副帮主芍药站在阶上,娇声宣布道:“第二场比赛结果,由护花使者公孙相〔使「天狼剑法」〕、丁乔〔使铁骨折扇〕、张南强〔使衡山剑法〕、宋德生〔使乱披风剑法〕、罗耕云〔使吴钩剑〕、杜乾鳞〔使一对判官笔〕、时开先〔使双戟〕、秦得广〔使寒丝掌〕等八人获胜,应予升任本帮护法。” 场中响起一阵热烈掌声,百花帮主牡丹和贵宾韦小宝也一齐鼓掌庆贺。 芍药又道:“现在请八位新任护法,站到前面来,接受太上亲自颁发护法金牌。” 当下由公孙相为首的八名新任护法,依次走到石阶前面,一字站定。总管玉兰朝厅内招了招手,但见一名青衣使女,手托玉盘款步走出,送到玉兰身前。那玉盘上,铺着黄续,自然是八面「护法金牌」了。玉兰接过玉盘,神色恭敬,走到中间,太上也跟着站起身来。 芍药叫道:“公孙相。” 公孙相急忙趋上石阶,向太上躬身来。太上从玉盘中取过一面金牌,递给公孙相。公孙相双手接过,再行一礼,退回原位。接着芍药依次喝名,余下的七名新任护法,也依次受太上颁发金牌如仪,大家又鼓了一阵掌。 太上目光缓缓扫过八人,嘉许的道:“老身方才亲眼看到你们两场的比赛,各显身手,能够从三十二名中脱颖而出,并非侥幸获胜。江湖上不像官场,官场中有夤缘幸进,虽无真才实学,只要能钻能拍就可步步高升,江湖上却凭仗自己的真本领,要经得起风浪,因为这是玩命的地方,一着之失,便可输掉性命,所以没有浪得虚名、侥幸成功的人。老身这话,就是说:你们能从护花使者晋升护法,没有丝毫侥幸取巧,胜得光明磊落,这是子之争。本帮护法乃是极高荣誉职衔,今后更希望大家全心全意,维护本帮,为本帮创造更高的荣誉。” 她说到这里,大家鼓起一阵势烈的掌声,历久不绝。 八名新任护法同声说道:“属下等蒙太上恩典,誓以至诚,为本帮效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大家又报以一阵掌声。 太上点点头,表示嘉许,然后蔼然道:“很好,你们且见过帮主。” 八名新任护法一齐朝百花帮主躬下身去,说道:“属下参见帮主。” 百花帮主已经站起身来,回了一礼,娇声说道:“恭喜诸位荣升本帮护法,本座深为本帮庆幸。” 阶前又是一阵掌声。掌声中,太上回到交椅上落座,百花帮主等太上坐定,才跟着坐下。 太上却在此时,缓缓侧转身来,目光透过黑纱,落到韦小宝的身上,徐徐说道:“韦相公。” 韦小宝心头一动,暗暗心道:“来了” 一面慌忙欠身道:“太上有何见教” 太上蔼然道:“老身昨天和你提过,要敦聘韦相公为本帮护法,不知韦相公考虑好了没有” 八名新任护法,听得暗暗高兴,忖道:“这位坐在帮主下首的「贵宾」,还当他有多了不起,原来也不过是本帮一个护法身份。” 太上话声方落,韦小宝只听耳边响起一丝极细的声音,说道:“韦公子快答应下来” 这是百花帮主的声音,韦小宝自然听得出来 其实不用牡丹替他着急,他已经站起身来,神色之间,显得十分恭敬,朝太上躬身一礼,说道:“属下蒙太上厚爱,敢不遵命” 这是「迷香丸」在他体内起了作用 芍药在他站起之时,一缕秋波,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心头还有些放心不下,等到听了他自称「属下」,一口答应下来,她俏眼之中,才不觉流露出安慰的笑意太上在蒙面黑纱之中,也有了得意的笑容,点了点头道:“很好,老身知道韦相公屈就本帮一名护法,是委屈了韦相公” 她故意拖长语气,不往下说。 韦小宝正待坐下,听了太上的话,马上一脸惶恐,连连拱手道:“属下江湖末学,太上这般抬举,实叫属下肝脑涂地,不足以报太上于万一。” 这些话,要是在昨天,他无论如何也不肯说的,但如今他是服了「迷香丸」的人。「迷香丸」的作用,就是会使你对百花帮,对太上,忠心悦服,永无异志。 太上又点点头,表示嘉许,接着说道:“但本帮护法是客卿的身份,地位也并不算低,尤其总护花使者和左右护法,都是由护法中产生的,每一个护法,都有机会成为总护花使者和左右护法。老身一向主张用人唯才,公平竞争,你们最高能担任什么职务,那就要看你们自己有多少真才实学了。” 这话是暗示韦小宝,我只能派一个去,你有本领,就可以一跃而为总护花使者。同时也等于向八个新任护法明白表示,总护花使者和左右护法,三个职位,大家都可公平竞争,总括一句话,就是只要你有本领。太上话声一落,玉兰已经托着玉盘,过来伺候。太上伸手从玉盘中取起一面金牌,徐徐说道:“韦相公请过来接受本帮护法金牌。” 韦小宝赶忙走前几步,躬身一礼,双手接过金牌。 太上微微抬了抬手,说道:“韦相公仍请回座。” 她似乎对这位「护法」特别优待,你没看其他八名护法,却只有垂手站在阶前的份儿 韦小宝可不敢失了身份,躬躬身道:“属下既然投效本帮,担任护法职务,不敢告座” 太上没待他说完,微一摆手,蔼然一笑道:“你参加今天选拔大会,是来宾身份,纵已接受本帮护法职务,但此时仍是大会来宾,只管请坐。” 韦小宝不敢再说,只得躬身道:“属下遵命。” 正待退下,芍药笑吟吟的道:“韦公子荣添本帮护法,可喜可贺。” 韦小宝慌忙答礼道:“副帮主过奖。” 回身退到左首,百花帮主也盈盈站起,含笑道:“恭喜韦公子了。” 韦小宝不敢和她目光对视,拱手道:“今后还要帮主随时指示。” 百花帮主抬手道:“韦公子请坐。” 韦小宝欠欠身道:“属下真不敢当” 他还是坐了下去。帮主、副帮主对区区一名护法,招呼得如此亲切,真把阶下八名新任护法,个个看得眼红不止 芍药当前一站,朝左首阶前两个蓝袍老者娇声说道:“冷左护法、蔡右护法,今天这选拔大会,由太上亲临,主要是选拔总护花使者,因此左右护法一职,也得连带重选,二位在选拔之前,依例须缴回左右护法金牌。” 左护法冷朝宗躬身道:“副帮主说得极是。” 探怀取出左护法金牌,双手呈上。右护法蔡良也跟着取出右护法金牌,缴了上去。 芍药收起金牌,接着说道:“方才我已经宣布过,凡本帮护法均可竞选左、右护法和总护法使者,有意竞选总护花使者的人,可以自动报名参加,报名不限本人,在场之人,均可代为提名。” 她说到这里,口气微顿,举手掠掠鬓发,又道:“凡经提名,或报名参加竞选的人须接受其他护法的挑战,经连番获胜,武功最高一人为总护花使者,其次为左右护法。但候选人如被挑战者击败,即行失去竞选总护花使者的资格,而由挑战获胜者接替,继续接受挑战,直至无人挑战为止。但落败的人,仍可参加竞选左右护法,其办法和竞选总护法使者同。” 韦小宝心中暗忖:“听她宣布的办法,就是说,要当上总护花使者,就得接受十场挑战,而且要十场连续获胜才成。” 芍药宣布完毕,目光朝阶前掠动,接下说道:“好,竟选办法大家都听明白了,如果大家没有意见,现在就开始接受报名,有意竞选总护花使者的人,可向本座报名。” 她话声一落,只见左护法冷朝宗首先举手道:“属下冷朝宗报名参加。” 芍药点头道:“好。” 右护法蔡良也跟着举手道:“属下蔡良,也报名参加。” 芍药也点点头,说了句「好」。 冷朝宗目光阴森,嘿然冷笑道:“老蔡,你这是存心和兄弟作对了。” 蔡良眉心有一道刀疤,因此有三眼神的外号,这时听了冷朝宗的话,眉心疤隐隐发红,哼道:“冷兄这话就不对了,咱们缴还左右护法金牌,就是为参加竞选,冷兄可以报名,兄弟也可以报名,这是各凭能耐,公平竞选,有什么谁和谁作对的” 芍药站在阶上,冷喝道:“你们已经报了名,就该安静些,当着太上面前,这般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她这话说得很重,冷朝宗、蔡良两人平日纵然自视甚高,但在这位副帮主面前,却一点也不敢放肆,各自默然退下。 芍药接着问道:“还有谁报名的” 阶前八名新任护法,都没有作声。他们这是聪明之处,须知每一个护法,纵然没有自动报名参加竞选总护花使者,但他们仍可向候选人挑战。挑战获胜,不就等于是候选人么而且在目前稍作观望,正可以先看看行情。 芍药等了一阵,依然不见有人报名,她一双俏目,不由的朝左膘来,斜视韦小宝,娇声道:“韦公子呢” 韦小宝慌忙拱手道:“属下微末之技,怎敢有此奢望” 百花帮主微微一笑道:“韦公子太谦了,这是公平竞选,谁都可以参加。韦公子既然不肯自动报名,那就算我提名的好了。” 韦小宝连连欠身道:“属下不敢。” 站在右首阶前的一百名花女,听到帮主替韦小宝提名,情不自禁地纷纷鼓起掌来。在女儿国里,你生得英俊年少,总是占便宜的。「左护法」九指判官冷朝宗、「右护法」三眼神蔡良,听到帮主替韦小宝提名,心里已经有了老大的疙瘩,这时再听到花女居然替他鼓起掌来,两人对望了一眼,各自脸上都浮起冷峻的笑容。 芍药日光环扫,问道:“还有谁提名的” 阶前没有人说话,自然没有人提名了。芍药等了半晌,才宣布道:“好了,报名截止,参加竞选总护花使者的候选人,共有三名,计为冷朝宗、蔡良、韦小宝。” 花女们又纷纷鼓起掌来。 芍药接着道:“现在已是中午,大会暂告休息,大厅已经准备好酒饭,大家可以进去用膳了。” 太上首先站起身来,由百花帮主牡丹、副帮主芍药陪同,进入大厅,四名黄衣少女相随而行。 总管玉兰朝韦小宝指抬手道:“韦公子请。” 韦小宝道:“总管先请,在下目前是候选人身份,自该和冷、蔡二位同行。” 玉兰点点头道:“公子说的也是,那么贱妾就先走了。” 说完急步跟了进去。 「左护法」冷朝宗目光深沉,阴侧侧向韦小宝冷笑声,道:“韦公子请啊” 大步当先,朝里走去。「右护法」蔡良自然也不会让他,紧随冷朝宗往里就走。韦小宝看出两人对自己敌意甚深,但也并不在意,潇洒地一笑,就随着两人身后走去。 大厅上,正中间一席,坐的是太上、百花帮主、副帮主。左上首一席,是三位总护花使者候选人,下来是八位护法和二十四名护花使者。右上首一席,是总管和十二侍者,再下来十席,是花女们的席位。席上自然有酒,但大家都不敢多喝,一来是太上就坐在上面,二来是下午还有一场宝争虎斗的竞赛。谁也不愿把自己喝醉了,错过这机会。这顿酒饭,大家都吃得有点匆忙。饭后,帮主、副帮主伺侍太上,进入大厅左首一间布置华丽的厢房内休息。护法、护花使者,也各自散去。韦小宝和大家都不熟,一个人背负双手,站在廊上。 只听身后响起一个娇柔的声音叫道:“韦公子。” 韦小宝不用回头,就听出是玉兰的声音,这就含笑道:“总管辛苦了。” 玉兰媚笑道:“今天这场大会,事情是不少,但都是她们做的,我不过开开口罢了。” 眼珠左右一转,接着压低声音说道:“午后是总护花使者的竞赛了,我看冷朝宗、蔡良两人对你敌意极深,你可要小心提防些。” 韦小宝点点头道:“多谢总管关照,在下看得出来。” 玉兰凤目凝注,幽幽地道:“八名新任护法,你方才已经看到过他们的武功路数了,但冷朝宗、蔡良两人,你并不熟悉,他们两人,为人阴狠,对你既存敌意,你就不可不防” 她说到这里,忽然改以「传音入密」说道:“冷朝宗外号九指判官,擅长指功,最厉害的一招是九指同发的「鬼箭锁喉」,据说江湖上从未有人能逃过他这一招的。蔡良出身关外长白派,擅长「无影神拳」,出拳无声,令人防不胜防” 话声倏住,原来玉蕾、玉梨两人,款步走了过来。 玉蕾和韦小宝自然熟得不能再熟,这时含笑招呼道:“韦公子,恭喜你啊,荣忝总护花使者候选人,本帮姐妹都希望你能顺利选上点。” 同时也趁人不备,悄悄地提醒韦小宝。韦小宝自然感激,只是此时不能有任何表示,只悄悄点点头。 比武很快终于开始了,两人走到距石阶三丈来远,便自停步,相距一丈,对面站定。芍药站在两人中间,问道:“两位使兵刃,还是拳脚” 冷朝宗道:“属下一向不用兵刃,韦公子要使兵刃,亦无不可。” 芍药转过脸来,一双星眸,脉脉含情望着韦小宝,问道:“你呢” 韦小宝淡淡一笑道:“冷兄既然不使兵刃,兄弟自然也徒手奉陪了。” 芍药轻轻攒了下眉,接着肃然道:“太上一再吩咐,今天的比赛,是竞赛为主,双方点到为止,谁也不准施展杀手,二位莫要忘了。” 这话表面听来,虽是说的堂皇,实则明明是限制九指判官冷朝宗,不得使展「锁喉功」九指判官冷朝宗多年老江湖,哪会听不出来深沉目光,不觉朝韦小宝望了一眼,心头暗暗忖道:“这小子凭着一张讨女人欢心的脸蛋,当真交了桃花运,不准施展杀手,倒不如拱手让他的好,这还有什么比头” 但心中想归想,口上还是恭敬地道:“属下遵命。” 芍药道:“好,你们可以开始了。” 说完,脚下后退了几步。九指判宫冷朝宗身上依然穿着蓝袍,并未脱下,那是他自恃身份,没有把韦小宝放在眼里。韦小宝同样穿着长衫,也没有脱卸,站在场中,青衫飘忽,意态从容,真如玉树临风,十分飘逸这时观战的人,已从两边围了过来,花女们看他面含微笑,站在那里,十足是个读书相公模样,哪像是临场和人搏斗在场之人,只有王蕊在船上看到过韦小宝的身手,其余的人,莫不暗暗替他担心 九指判官冷朝宗身形瘦小,但他一双阴沉的目光,此时渐渐凝聚,宛如两道冷电,直注在韦小宝的身上,左足前跨半步,双手化掌,缓缓提到胸口,一望而知全身真气,已经聚集双掌,有如引弓待发。韦小宝并未拉开架势,还是方才那样,文绉绉地站着,丝毫没有准备。九指判官冷朝宗等了半晌,看他依然没有动静,忍不住沉声道:“韦公子准备好了么” 韦小宝含笑道:“冷兄但请赐招。” 他依然连架势都没拉开,口中漫不经意地说着芍药探深地膘了他一眼,意思自然是嗔怪他太以轻敌了些,你简直不知道冷朝宗的厉害 九指判官冷朝宗似是已被韦小宝这般轻敌激的狂怒冲心,仰天怪笑一声道:“兄弟那就有僭了。” 声细猿啼,听来刺耳之至就在他话声出口之际,身形一晃,直向韦小宝的身前欺来,动作快如雷奔,一闪间就到了韦小宝的左侧。左手横臂出掌,立掌如刀,所向肋下,冲来的身子一个轻旋,已经又旋到了韦小宝的身后,右手五指箕张,闪电般朝脊梁抓下。 这一击当真行动如风。而且虚实互相呼应。他练的原是鹰爪门的功夫,心思阴毒,出手更是毒辣,明明面对面较技,他却一下转到人家背后下手。这一抓真要给他戳上,怕不被他抓上五个窟窿芍药看他出手就下毒手,微脸不禁变了颜色。哪知冷朝宗出手虽快。韦小宝却也不慢,就在他五指尖风还未抓落之前,身形一旋,跟着朝左转了过来。左手指处,轻轻一托,就托在冷朝宗右手关节之上,一下把抓落之势,朝外推出,右手随着指,朝他当胸点去。冷朝宗没想到韦小宝应变如此之快,尤其右手被对方封出,门户大开,心头大吃一惊匆忙之间,左掌护胸,急急朝后跃迟,定睛看去,韦小宝还是站在原处,青衫飘忽,脸含微笑,好像和没动手一般。 冷朝宗心头怒恼已极,一退之后,又直欺而上,挥手一掌,迎面拍出。一掌出手,立有一股强猛潜力,随掌而生,罡风激荡,带起了呼啸之声,势道相当惊人韦小宝面上虽仍含着微笑,心里却是暗暗惊凛,忖道:“此人一身功夫,果然非同小可。” 心念转动,一提丹田真气,身子离地飘起,横向一侧飞闪出去。 九指判官冷朝宗个子瘦小,行动如风,右手拍出之际,人已跟着扑到,向前直冲的身子停也不停,一个转身,右掌化爪,横抓过来。变招之速,显然早已算准韦小宝不敢硬接自己一掌,必然横闪而出,因此他劈出的掌势虽极韦厉,仍然以爪为主。韦小宝堪堪飘闪出去,脚下还未站稳,五道尖风,已然袭到肩头,九指判官这一抓,看去除了快速绝伦之外,也并无异处。但实则在他五指一转之间,却暗藏了三个变化,不管你韦小宝用拳掌化解,或是纵身闪避,都难逃出那三招变化之内。这正是鹰爪门中一记极为厉害的擒拿手法。两旁观战的人,虽没看出一抓之中有许多变化,但看他由掌变爪,一下就抓到韦小宝肩头,不禁全都替韦小宝暗暗担心,伯他这一下难以化解得开。 这原是电光石火间事,九指判官五指如钩,快要抓落,眼看对手韦小宝还没有出手化解,只当自己这一记来势奇快,对方根本招架不了,心头正在暗暗冷笑:哪知就在他五指快要触到韦小宝长衫之际,但见韦小宝右肩一沉,忽地一个转身,明明就在面前的人,竟然消失不见。这一下,谁也没看清韦小宝是如何闪出去的,不但脱出冷朝宗的爪影,而且已经到冷朝宗的身后,花女们原在替他担心无法化解冷朝宗的鹰爪手,此日寸一见他居然闪到了对手的身后,一百双玉掌,不约而同使劲地拍将起来。 九指判官冷朝宗一抓落空,心知要糟,立即挫腰纵身,向前跃出八尺,疾快无伦地转过身来。但见韦小宝依然站在原处,青衫飘忽,脸上也依然挂着笑容。最使他难堪的是一百名花女,使劲地替韦小宝鼓掌。冷朝宗暗暗切齿:“这些臭丫头,这小子不过脸蛋长得俊些,你们就一股骚劲地替他鼓掌” 一双冷厉目光,盯注着韦小宝,嘿然干笑道:“不通大师一代高人,难道韦公子只学会他的闪避身法” 韦小宝脸上笑容,忽然敛去,说道:“冷兄要在下如何” 冷朝宗道:“咱们是竞赛总护花使者,自然要一招一式,分个胜负,像你这般躲躲闪闪,打到几时去” 韦小宝道:“要分胜负,还不容易冷兄只管使来好了。” 这话托大已极 冷朝宗怒哼一声:“好。” 左手扬处,呼的一声劈了过来,他在这一掌上,只不过用了五成力道,但一股掌力,已如暗潮汹涌,朝韦小宝身前撞到。这回韦小宝果然不再避让,右手一拾,挥掌硬接,人影一合,担闻「蓬」然一震,双掌接实,各自被震得后退一步。 冷朝宗试出韦小宝内力不过如此,心头大喜,口中阴笑道:“韦公子再接兄弟一招” 人随声发,疾欺上来,右手一招「直叩天门」,迎面劈出。他方才原是试招,这一掌才是主力,掌心凝聚了十成力道,一团是风,潜力强猛,夹着呼啸之声,势如奔雷,威势之盛,显然和先前一掌,大不相同。韦小宝也不避让,左手指处,并非迎击,只是用手背朝前轻轻一拂这一拂,不见他丝毫用力,但却似有一股无形潜力,应手而生两旁观战的人,自然看不出他这种手背拂出的力道,只有端坐在阶上的太上,垂面黑纱之中,目光一凝,看的暗暗点头:“拂云手,看来他果然是逍遥子的传人” 说时迟,那时决,冷朝宗那一记「直叩天门」,一团韦厉掌风,势如雷奔,刚到半途,就像被无形潜力挡得一挡。他掌力何等雄浑,前冲之势,骤然在中途被阻,无处宣泄,登时成了一阵旋风,在两人中间,卷得地面上尘土飞扬,连冷朝宗身上一袭蓝袍,都被吹得波动不已。九指判官没想到对方功力,居然不在自己之下,立时右手一拾,把劈出的掌力,收了回去,口中沉喝了声:“好” 双掌突然平胸推出。 九指判官冷朝宗索以内力雄浑著称,这一下双掌平推,威势自然较前尤为猛恶,浪涌而出的潜力,扩及四五尺宽,飞卷过来。韦小宝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俊目之中,射出湛湛精光。全神贯注,双手缓缓提起,不过他不是朝前推出,而是迎着冷朝宗的掌势,上身后仰,双手后招。这一招不打紧,九指判官冷朝宗推过来的掌力,突似遇上一股极大吸力,两人中间相距足有五六尺远,但韦小宝的上身往后一仰,冷朝宗的上身却身不由己被吸得朝前俯出。 冷朝宗成名多年,见多识广,自然识得韦小宝使出来的、正是逍遥派中的「六阳擒拿手」心头猛然一震,匆忙之间,双掌立即一松,劈出的掌力,随着散去。这好比你手上的兵器,被人家接住,朝前拉去,你若在此时放弃兵刃,对方就会拉一个空。冷朝宗自然懂得这个道理,是以立即放手,但他是个心机极深的人,岂肯放过机会高手过招,所争的就是一丝空隙。冷朝宗就趁对方吸力落空,上身后仰之际,突然双足一点,乘着上身前俯之势,电闪扑起,一下欺到韦小宝身前,九指倏张如钩,手掌轻旋,幻起一片指影,九缕劲急指风,密如尖锥,直向韦小宝咽喉罩落。这是他一生最厉害的绝招「鬼箭锁喉」 站在两人中间的公证人芍药没防到两人正在比拼内力之际,他会突起发难,骤下杀手。心头猛地一惊,又急又怒,急急娇喝一声:“停。” 冷朝宗发难在先,等她喝声出口,自然迟了一步、就在此时,但听有人惊啊出声,紧接着但见一条人影,呼的一声,凭空飞了出去,砰然一声,跌坠一丈开外,因为这大天井中铺的是青石板,这一下摔得着实不轻。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当真快得如同电光石火,目不暇接别说两旁观战的人,没人看得清楚,就是身临其境的公证人芍药,也同样没弄清楚飞出云的是谁。照说,九指判官施展「鬼箭锁喉」,中人倒地,当不可能摔飞出去 芍药「停」字出口,急急定睛瞧去,韦小宝不是好好的站在原处依然青衫飘忽,神态还是那么潇洒只是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了飞出去的会是九指判官冷朝宗这下直把芍药瞧得又惊又喜,俏眼之中,神采一亮,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这话不像是公证人说的那是因为她太关心他了两边观战的人,这回也看清楚了,大家不由得纷纷鼓起掌来,掌声当然是花女们鼓得最起劲。 九指判官冷朝宗连自己也弄不清如何会被人家摔出去的,因为这一下实在太快了,直到背脊碰上石板,他才发觉自己已经倒在地上,而且摔得头昏眼花,背上隐隐作痛。若非他内功精湛,光是这一下,就可把他老骨头挥断冷朝宗究竟是成名多年的高手,脚跟一点,一个人就飞跃而起,最使他恼火的就是掌声:“老子摔交,你们都高兴了” 他老羞成怒,双目厉芒飞闪,朝指韦小宝喝道:“好小子,冷某和你拼了” 喝声出口,人已双手箕张,纵身扑起。 芍药一双星目,隐射杀气,娇叱道:“冷朝宗,你给我站住” 冷朝宗扑起的人,硬行刹住,躬身道:“副帮主,咱们胜负末分” “住口” 芍药声音冷得像冰,叱道:“你被韦公子摔飞出去,还不认输么” 冷朝宗道:“副帮主明鉴,动手过招,摔上一跋,也是常有之事,岂可速然断为落败” 芍药气极,叱道:“冷朝宗,本座判你落败,你可是不服么” 冷朝宗躬身道:“属下不敢。” 芍药道:“那你退下去。” 冷朝宗不敢再说,只得悻悻退下。花女们又纷纷鼓起掌来,这是表示副帮主判得公正,同时也表示她们拥护韦小宝之意。 芍药等掌声一停,说道:“第一场,韦小宝获胜,现在还有谁继续挑战” 三眼神蔡良双拳一抱,应声道:“属下要向韦公子讨教。” 此人中等身材,年龄和冷朝宗差不多,也在五旬左右,生得浓眉扁脸,蜡黄的脸颊满是横肉,加上眉心一道刀疤,只要看他生相,就不是善类。韦小宝暗中皱眉,忖道:“这样一个接一个地打下去,自己纵能获胜,只怕也要累得筋疲力尽。” 芍药问道:“你们这一场,要使兵刃还是拳掌” 三眼神蔡良道:“属下想向韦公子讨教几招拳脚。” 他擅长「无影神拳」,自然要比试拳脚了。 芍药回头朝韦小宝问道:“你同意不同意” 韦小宝道:“蔡兄既然要在拳脚上赐教,兄弟自当奉陪。” 芍药道:“好,你们可以开始了。” 说完,向后退下两步。 三眼神蔡良已经在前面一场,见过韦小宝的身手,自是不敢轻敌,跟着后退一步,拱手道:“兄弟请韦公子赐招。” 韦小宝连忙还礼道:“不敢,还是蔡兄先指教。” 三眼神蔡良左脚候地跨出半步,左手撩天,右掌下沉,亮出长白派的起手式,目注韦小宝,说道:“韦公子请。” 他口中说「请」,右手已然振臂发掌,呼的一声,直击过来。 韦小宝还未答话,拳风已到胸前,且觉击来拳势,力道甚是强猛,心中大为着恼,一面朗笑道:“蔡兄何须客气” 人已向旁一侧,避开一拳。 但就在他身形一侧之际,突觉一股暗劲,击中自己左肩这一拳来得无声无息,既无破空之专,亦无激荡潜力,但撞在肩头之上,势道沉猛已极,震得全身血气浮动,上身不由自主地晃动了一下。这自然是「无影神拳」了心头不禁暗暗吃一惊,忖道:“长白「无影神拳」,果然厉害,自己几乎站立不稳” 他吃了一记暗算,赶忙运气护身,口中朗笑一声道:“蔡兄「无影神拳」,果然名不虚传” 三眼神蔡良明明看到一拳击中对方肩头,在他想来,自己这拳,对方纵然不伤在拳下,至少得当场被震退三四步。哪知韦小宝只不过上身晃动了下,便自稳住,心头也暗暗惊凛,忖道:“这小子倒是硬朗得很。” 口中呵呵一笑道:“好说,好说” 人又直欺而上,挥拳攻来。 韦小宝方才吃过他的暗算,同时也试出他「无影神拳」无声无息,令人防不胜防,心中有了戒心。这和暗器一样,唯一对付的办法,就是不让对方有机会发「无影神拳」,那就只有和对方出手抢攻。韦小宝自从服过「伏阴丸」,功力早已是独步天下,但此时他可不能全部施展出来,最多只用了四层功力。两人这一动上手,拳掌齐施,倒是打得十分热闹。韦小宝使的少林「伏虎掌」,这套掌法,当年虽是少林镇山之学,因它纯走刚猛之路,出手全是攻敌招式,只要是少林弟子,谁都会使。因此武林中人,也对它十分熟悉,本已算不得秘技。但韦小宝乃逍遥子的传人,这套掌法,从他手上施展出来,就和少林路数完全相反。惟其掌势相反,就变得怪招迭出,变化奇奥本来大家熟悉的手法,此时竟然一变而为神奇莫测,韦厉无方三眼神蔡良拳上造诣极深,双拳开阖之间,虎虎生风,长白派的拳法,刚中寓柔,劲透拳外。尤其是三四招之中,就有一记「扫雪腿」,或上或下,飞扫而出。据说长白派的武功,创自参客,来到长白山采参的参客,多半精通武功,他们之中,自然会有各门各派的人,因此长白拳术之中,也容纳了各门各派的手法。长白山到处都是积雪,双方动手,一面抢攻,一面还要提防被积雪滑倒,必须随时把雪扫开。因此,长白派的拳术中只有三分之一使用脚法,踢出各种不同的「扫雪腿」。 三眼神蔡良这一阵抢攻,拳脚齐施,功力精纯,委实非同小可。但韦小宝这套反手「六阳掌」,使得更是神妙,不论蔡良双拳攻势如何沉猛,均被他以攻还攻,逼着对方非中途变招不可。片刻工夫,两人已相博了二十余合,仍是未分胜负。站在两人中间的公证人芍药,目不转睛地望着三眼神和韦小宝动手相搏情形,此时忽然眼神一动,施展「传音入密」说道:“韦大哥小心了” 原来三眼神蔡良久战无功,心头渐感不耐,拳法突变韦厉,左掌右拳交相击出,加以「扫雪腿」,纵横盘旋的飞踢,攻势猛恶绝伦韦小宝在三眼神拳掌交攻之下,掌法也随着一变,使出奇奥的招数忽拂忽斩,极尽奇诡。激战中,三眼神蔡良一声沉喝,左掌右拳齐出,分击韦小宝前胸小腹,同时右脚也跟着扫踢过来。韦小宝待他双掌近身,两手疾出,朝对方臂弯轻轻一推,身子微向旁侧一闪,避开腿势,右脚绊出,在蔡良左足跟上轻轻勾。这几下动作,当真是行动如电三眼神蔡良的拳掌和踢出的一脚一齐落空,再经韦小宝双手一推,脚下一勾,哪还站立得住,身子往后一仰,一跋朝地上跌去。 就在他身子将要倾跌之时,忽觉右臂被人一把扶助,一股大力,传了过来,稳住了他下跌之势。三眼神蔡良站定身子,举目看去,只见韦小宝脸含微笑,站在一丈之外。原来韦小宝在他倾跌之际,以极快手法,扶住他胳臂,在他身子站稳之后,立时又向后跃退。这一下双方一闪而过,韦小宝动作奇快,连证人芍药都没看得清楚,并未喊「停」。只听端坐阶上的太上低沉说道:“徒儿,胜负已分,怎不叫他们住手” 芍药听的一怔,慌忙举手道:“停。” 两旁观战的人,同样不知道究竟是谁胜了,一时也忘了鼓掌。三眼神蔡良呆得一呆,眉心那道刀疤骤然红了起来那是他动了杀机。但一听到太上亲自开口,可就不敢再行出手,双拳一抱,勉强笑道:“韦公子手下留情,兄弟认输。” 韦小宝慌忙还礼道:“蔡兄好说。” 花女们听到这一场又是韦小宝获胜,大家又纷纷鼓起掌来。而且这回的掌声,鼓得特别响亮。芍药目光之中,也流露出喜悦之色,双手朝外连扬,等掌声平静,才娇声宣布道:“第二场比赛结束,仍是韦小宝获胜,现在大家稍事休息,再继续比赛。” 韦小宝刚一退下,玉兰便款步迎了过来,含笑道:“恭喜韦公子,连胜两场,看来总护花使者一职,已非公子莫属了。” 韦小宝连连谦谢道:“总管夸奖,冷、蔡二位,功力精湛,在下只能说是胜得侥幸。” 说话之间,只见辛夷端着一盘茶,俏生生地走过来,欠欠身,娇脆说道:“韦公子连胜两场,小婢给你道喜来了,这是总管吩咐小婢给公子准备的茶水,韦公子快请喝了吧” 韦小宝伸手接过,含笑道:“多谢你了。” 辛夷红红脸道:“准备茶水,是小婢份内之事,公子这么说,折煞小婢了。” 韦小宝举起茶碗,喝了一口,但觉一股清香,满口生津,原来碗里竟是烧得极浓的参汤,只要从入口生津,香留齿颊,分明还是野山参中的上等之品不用说,这是玉兰伯自己精力不支,才吩咐辛夷准备的了心中一阵感激,忍不住抬目朗玉兰望去。但见玉兰一双星眸,也正好脉脉地望着自己,淡淡一笑道:“第三场挑战,就要开始了。韦公子喝好茶,还要稍事休息。贱妾不打扰了。” 转身缓缓走了开去。她说的虽是冷淡,但她那双眼睛中,却是含着无限情意 韦小宝现在接触的女孩子多了,经验告诉他,女孩子若是用这种眼光瞧你的时候,就是表示她一缕芳心,已经全在你身上了。韦小宝望着她白衣款摆的后影,心头不觉暗暗一震,只听辛夷嗤的一声轻笑,在身旁催道:“韦公子,茶要凉了,你快喝呀” 韦小宝微微一惊,口中啊了一声,把一碗参汤喝下。韦小宝但觉精神为之一振,心中对玉兰这份情意,只有感激经过一阵休息,芍药又复盈盈站起,走到阶前,宣布道:“现在第三场开始,有哪一位挑战的” 这回,八位新任护法中,应声走出的共有三个,一齐说道:“属下讨教韦公子高招。” 这三人是使「天狼剑」的公孙相,使铁骨折扇的丁峤和使淬毒双戟的叶开先。另外还有两人,是使「衡山剑法」的张南强,和练成「寒丝掌」的秦得广,只是他们慢了一步,眼看公孙相等三人已经抢到前面,便自退下。 韦小宝看得暗暗皱了下眉,这就是说,自己要夺得总护花使者的宝座,至少还得连闯五关。这五个人的武功,自己都已见过,如论功力,他们纵然不及九指判官冷朝宗、三眼神蔡良的深厚。但每一个人都有一身独特的武功,要想连续胜过他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像这样的轮流挑战,自己以久战之身,来应付车**战,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他想到这里,立时决定了一个原则,那就是以后这几场,必须速战速决,不能再和他们缠斗。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芍药目光掠过三人,问道:“总护花使者候选人必须接受每一个人的挑战,你们谁先谁后,自己去商量好了再来。” 三人退后一步,协议的结果,公孙相、叶开先都退了下去。剩下丁峤手执铁骨折扇,朝阶上拱拱手道:“属下丁峤,先向韦公子领教。” 芍药问道:“你使折扇” 丁峤应了声「是」。 芍药转脸朝韦小宝问道:“你使什么兵刃” 韦小宝道:“属下很少使用兵刃,想以徒手讨教丁兄高招。” 这话听到丁峤耳里,不禁脸色一变,冷笑道:“韦公子口气托大,可是瞧不起兄弟么” 韦小宝拱手道:“丁兄幸勿误会,兄弟平日很少使用兵刃。再说咱们比赛之前,副帮主一再宣布,双方点到为止,使用兵刃与否,也是一样的了。” 丁峤冷冷说道:“兵刃无眼,韦公子既要徒手和兄弟相搏,自然悉听尊便。” 两人各自说了声「请」,相僭走到天井中间,对面站定。 芍药跟着走下石级,站在两人中间,举手道:“你们预备好了,那就可以开始了。” 丁峤铁骨折扇一抱,抬目道:“韦公子请。” 口中说请,折扇起处,一点寒星,倏化为二,分向韦小宝胸前左右「将台穴」袭来。他一出手,就使杀着,展开三十六式连环打穴,铁骨折扇挟着一片尖风,记记都指向韦小宝身前的要害大穴。韦小宝接连后退了三步,但神态依然从容潇洒,连连闪避,没有还手。丁峤一柄折扇,越使越快,眨眼工夫,已经连续攻出九招,两旁观战的人,几乎只见从他手上飞洒出点点寒星,密集如雨韦小宝似是已无还手之力,禁不住暗暗替他担心,认为这回可能要败在丁峤扇下这一点,就是丁峤都有此想法,就在第十招上,但听有人一声惊呼,两条人影,倏地分开。 适时也听到芍药的声音喊了声:“停。” 观战的花女们,个个都替韦小宝可惜,空着两手和丁峤的铁骨折扇动手,吃亏的自然是他。但等大家定睛瞧去,丁峤本来还算清俊的瘦削脸上,一片苍白,站在那里,呆若木鸡。韦小宝的左手上,不知何时却多了一柄铁骨折扇,此时脸含微笑,走上一步,拱拱手道:“丁兄,请恕兄弟冒犯了。” 说完,把手中折扇递了过去。 花女们这下看清楚了,原来丁峤的铁骨折扇,已被韦小宝夺了过来,一时又纷纷替他鼓起掌来。丁峤脸色铁青,一手接过折扇,候地向后退一步,目中厉芒陡射,冷笑道:“姓韦的,你再接我一招。” 铁骨折扇刷的一声,打将开来。 芍药娇叱道:“丁峤,不准再动手了。” 丁峤并未向韦小宝出手枪攻,只是在折扇打开之际,手腕一抖,一蓬细如牛毛的蓝芒,电射而出,已经罩住了韦小宝前身心腹芍药看的不禁心头大怒,柳眉倒竖,「锵」的一声,拾腕拔出长剑,娇叱道:“丁峤,你敢施放暗器” 韦小宝也被他一蓬淬毒飞针激怒,冷笑道:“阁下好生恶毒。” 左手衣袖一挥,迎着蓝芒卷去。他这一手,使的正是逍遥子昔年在雁荡绝顶,以一双破袖接下雁荡七友名震江湖的「七雁阵」,每人四十九支子午钉,七人合计三百四十三支之多,一时被江湖誉为「乾坤袖」手法。那一篷蓝芒,因双方相距极近,来势快逾闪电。但在他袖角扬起之时,说也奇怪,就像他袖中预先藏了吸铁石一般,嘶的一声,一下便被兜住,悉数卷了起来,再轻轻一抖,一齐落到石板之上。这一手功夫,又赢得彩声四起。丁峤在打出飞针之后,人已一个跟斗,翻出一丈开外。 芍药戴着面具,虽然看不到她的脸色,但一双凤眸之中,却射出惊人杀气,怒喝道:“丁峤,破坏比赛规矩,就是违反本帮帮规。本座以刑堂堂主身份,罚你自断一臂,你哪一只手施放暗器当着大家就把那只手砍下来。” 右手一抖,手中剑脱手飞出,「夺」的一声,蒋到丁断面前,插在石板之上。 韦小宝拱手道:“副帮主歇怒,丁兄出于一时气愤,好在并未伤人,属下斗胆,请副” 芍药跺着小蛮靴,没等他说下去,哼道:“你还替他说情,他违反比赛规矩,我要他自断一臂,这还是轻的。” 韦小宝又道:“副帮主垂鉴,丁兄虽是违反比赛规矩,但总究不是违反帮规。再说一个练武之人,若是断去一条右臂,一生也就完了,还望副帮主开恩。” 芍药还是不依,说道:“这不成,立法如山,我不能让他破坏了本帮威信。” 太上轻咳一声,缓缓说道:“芍药,韦护法说得也是不错,一个练武的人,断了一条右臂,也就葬送了他的一生,姑念他平日尽忠职守,这次违反规矩,就罚他缴去护法金牌,降为护花使者,以观后效。护法一职,可由冉遇春替补。” 她是因丁峤的师父也不好招惹,不愿因此结怨。 芍药躬身道:“弟子敬遵法旨。” 转身,喝道:“丁峤,你听到了,这是太上特别科全,你这条右臂,暂且寄存,还不把护法金牌缴上来” 丁峤朝上躬身一礼,说道:“多谢太上开恩。” 伸手取出金牌,双手送到芍药面前,但他脸二,显有不服之色,退下之时,还恶狠狠的盯了韦小宝一眼。这时早有芍药身边使女,迅快走出,拔起宝剑,送还芍药。 芍药返剑入鞘,一面叫道:“太上金命,着冉遇春替补护法遗缺,冉遇春上来领取金牌。” 只见从护花使者行列中,走出一个浓眉细目的尖脸汉子,神色恭敬,朝太上和百花帮主施了一礼。然后由芍药把护法金牌送到太上面前,再由太上亲手颁给冉遇春。韦小宝一眼认出这冉遇春,正是使「血影指」的那人。这就证明太上眼力不错,这姓冉的一身武力,确实不在使「寒丝功」的秦得广之下。上午那场比斗中,他之所以落败,是因为秦得广把「寒丝功」夹在掌风中使出,一时大意,致为寒毒所乘。一场纠纷,至此结束,丁峤虽然保全了右臂,但却降了一级,由护法贬为护花使者。同时也便宜了冉遇春,由护花使者耀升为护法。 现在,芍药又走到阶前,在高声宣布了:“第四场开始,有谁出来挑战” 只见时开先一闪而出,说道:“这场该轮到属下了。” 芍药款步走下石阶。 韦小宝、时开先走入场中,相对站定。叶开先拱拱手道:“兄弟使用双朝,韦兄还是徒手么” 韦小宝含笑道:“兄弟很少使用兵刃。” 叶开先又道:“只是兄弟要提醒韦兄一声,兄弟戟上,涂过剧毒,韦兄徒手相搏,可得小心。” 韦小宝抱拳道:“多谢叶兄提醒,兄弟会留神的。” 芍药俏目膘了韦小宝一眼,转脸朝叶开先问道:“你戟上淬毒,可有解药” 叶开先道:“这戟上淬毒,是寒门秘传,自然是有解药的。” 芍药道:“好你们可以开始了。” 叶开先脱下披在身上的长衫,双手轻轻一翻,从腰间取下一双短戟,再从戟上取下皮套。双戟蓝光夺目,看去十分锋利。叶开先双朗一转,戟靠肘后,两支铁戟朝韦小宝一拱,抬目道:“韦兄请。” 他这手花式,耍得快捷俐落,十分漂亮。 韦小宝拱手道:“叶兄请先。” 叶开先说了声:“有僭。” 两支铁戟使了一招「双宝出水」,上一下,斜点过来。他这一招,出势不快,显然存有礼让之意。韦小宝报以微微一笑,左足前跨半步,双手轻分,从合击双戟中,欺身封出,并未还击。叶开先身形一挫,口中喝道:“韦兄小心了。” 蓝光乍闪,两柄淬毒短戟快如闪电,从肘后翻起,正好削向韦小宝双腕,这一下变招神速,手法之奇,使全场为之一震 韦小宝喝了声「好」,未见他有何动作,只是轻轻一闪,看似避敌,其实他在一闪之际,反手一拂,左手手背,已经拂上叶开先右肘「曲池穴」。两人身法均快,一错而过,便自分开,叶开先经过两招交手,已知韦小宝果非易与,无怪前面三人,连番折在他的手下,一时哪敢轻敌,双戟当胸,绕着韦小宝飞快的盘旋起来韦小宝徒手斗他双戟,而且对方戟上又淬过毒,倒也不敢大意,脚尖转动,缓缓地随着他转了一圈。猛听叶开先大喝一声,双戟交然一翻,左挑右戳,瞬息之间,朝韦小宝接连刺出十余戟之多。他这次出手,不但招数迅快,而且快中带稳,吞、吐、劈、刺,着着抢攻,其中花招迭出,忽戟忽捧〔戟柄当做短棒〕,可虚可实两道蓝光,飞闪如电,看得人眼花缭乱,因为他绕着韦小宝身外发招,因此看来就像韦小宝陷身在他的重重戟影之中。 韦小宝身形疾转,施展出少林绝学回宝十二式。只见他掌指伸屈如宝,一个人青衫飘风,在叶开先忽棒忽朝、花招百出的双戟之中,闪来闪去,避招还招变化奇奥,专门拿扣对方大穴关节。叶开先一双淬毒短戟,纵然寻隙抵暇,蓝光如电,不但始终攻不进来,而且还不时地被韦小宝掌指逼迫之下,连连护招。片刻功夫,两人已相搏了二十余合,叶开先的攻势,虽然受到扣拿关节的影响,不得不中途变招。但他「肘后戟」,本是精于短打,变招极快,攻势迄未稍逊,大致上还算是僵持之局。韦小宝徒手对他淬毒双戟,心理上难免不无顾忌在这二十招中,遭上了两次险招,差点就被戟锋划上肩头二十招一过,韦小宝已是不耐,心中暗暗忖道:“和他这样缠斗下去,如何了结” 一念及此,不由得精神一振,闪身投入叶开先双戟之中。 叶开先一个失神,但觉双肘一紧,已被韦小宝拿住关节,耳中但听韦小宝的声音说道:“叶兄承让了。” 这原是快得如同电光石火一般,韦小宝话声出口,双手五指一松。人已飘然疾退出去。两旁观战的人,只看到叶开先的戟影蓝光忽然一停,人影倏地分开。叶开先脸上一红,双戟已收回肘后,朝韦小宝拱手为礼,说道:“韦兄手下留情,兄弟认输。” 说完,披起长衫,退了下去。 花女们听说这一场又是韦小宝胜了,掌声鼓得更是起劲。其中最高兴的自然是假冒玫瑰的温殷琦了,但她脸上戴着面具,没有丝毫流露出来,大家鼓掌,她也跟着鼓掌。芍药自然也是暗暗高兴的人之一,她星眸传情,流露出喜悦之色,迅快回到阶上。 只见端坐在阶上的太上,一双电光般的眼神,透过黑纱,直注在韦小宝身上,也流露出关切之色,徐徐说道:“胜得好险,这是年青人求功心切,原也无可厚非。但你只要稳扎稳打,五十招之内,仍可稳操胜算。若想在二十招之内,击败对手,那是勉强取胜,只要有对敌经验的人,决不会险中求胜,以后切切不可如此躁进。” 这话,大家都听得出来,韦小宝连胜四场,太上已动了惜才之念。 韦小宝听得俊脸一红,慌忙躬身道:“太上教训得极是,属下自当谨记。” 太上微微领首,表示嘉许,接着回过头去,朝芍药低低吩咐了几句。 大家自然没听到她和副帮主说的什么,但在韦小宝连胜四场之后,太上忽然对芍药吩咐了话,这就引起大家心里暗暗猜测。芍药走到阶前,朝着韦小宝柔声问道:“你要不要休息” 这口气,有些像妻子在问丈夫。百花帮大家都知道副帮主对人一向冷傲,从未有过这般温柔花女们的心中不期而然都起了异佯感觉护法、护花使者们,虽然谁也不敢对这位女煞星存有非份之想。但男人嘛,嫉妒之心,人皆有之,吃醋,谁都会吃,心头自然也同样感到有些异样。 韦小宝听着她当着大家,对自己说的这般恳切,脸上也讷讷的,拱拱手道:“多谢副帮主,属下不用休息。” 芍药点头道:“你既然不需要休息,那就继续下去好了。” 接着目光一抬,问道:“现在第五场开始,还有谁挑战的么” “属下公孙相。” “属下张南强。” 两人都应声而出。 公孙相回身朝张南强拱手道:“张兄原谅,兄弟是在第三场时和丁兄、叶兄同时出场的,副帮主要咱们三人,商量谁先谁后,兄弟才轮到这一场,张兄下一场再上如何” 张南强听他这么说了,只好拱手而退。公孙相走上几步,朝韦小宝抱拳笑道:“兄弟不才,也想讨教韦兄高招。” 韦小宝还未开口,芍药接着目注韦小宝,说道:“太上要看看你的剑上造诣如何,这一场,你们最好用剑比试,但这是竞技,也是总护花使者争夺之战,各人都有选择兵刃之权,因此,太上并无勉强之意,要你自己考虑决定。” “太上要看看自己剑法” 韦小宝心头不禁「咚」的一跳,暗想:“这和自己竞选总护花使者的目标,不是很接近了么” 他脸上微微一红,慌忙躬身道:“属下敬领法旨。” 芍药看他回答得很快,不由得星眸深注,望着他,露出关切之色,说道:“你不妨考虑一下。” 暗中却以「传音入密」道:“你若是没有把握胜他,不用剑也不要紧的。” 她听师傅说过,逍遥子从不使用兵刃,不免替他暗暗担心。 韦小宝当着大家,不敢和她目光接触,只是暗暗点了下头,一面神色恭敬的答道:“属下受太上深思,自当尽力而为。” 芍药看他朝自己点了头,只得宣布道:“也好,那么这一场,你们就用剑比试了。不过,双方都须遵守比赛规则,点到为止,不得蓄意伤人。” 言下,她还是不放心韦小宝。韦小宝、公孙相同时应声「是」。 芍药话声一落,回身招了招手,早有一名使女捧着一柄长剑送到韦小宝面前,韦小宝伸手接过,含笑道:“多谢姑娘。” 那使女给他这一笑,骤然红飞双颊,急急低垂粉颈,疾快地退了下去。 公孙相和韦小宝并肩走入场中,轻笑道:“韦兄真不愧是风流人物。” 韦小宝道:“公孙兄休得取笑。” 两人对面站定,芍药跟着下场,说道:“你们准备了。” 韦小宝缓缓抽出长剑,剑尖指天,左手立掌当胸,肃然凝立。只要看他起手式,便知他使的是少林「达摩剑法」了。 公孙相同时锵的一声,掣剑在手,但他却是斜抱长剑,作出了「天狼剑法」的起手式。两旁观战的人,因韦小宝接连四场,都以徒手取胜,这一场双方均使长剑,自然特别注目,全场肃静得听不到一丝声音。 芍药眼看两人已经摆开门户,静待自己发令,当下手朝中间一挥,喝道:“开始。” 喝声出口,右手忍不住握住了剑柄。她知道公孙相精擅「天狼剑法」,出剑狠毒。韦小宝一再说他很少使兵刃,这次为了太上要看看他的剑法,才勉强使剑,不知是不是公孙相的对手。她右手紧搭在剑柄上,显然是放不下心,只要韦小宝一遇险招,立可出剑,把两人架开。 “请。” “请。” 场中两人在芍药口令一出,同时说了个「请」字,便自展开身形。公孙相上身朝前一扑,左足倏地前跨一步,他身形如狼,这一步足足跨出了六尺有奇说他跨,还是说他窜来得妥贴,一下就闪到了韦小宝的右侧,回头发剑,剑光一闪,横刺而出。他身形虽快,但剑势却并不快,在回头发剑刹那,还朝韦小宝微微一笑,算是招呼。 韦小宝含笑站立,青衫飘忽,身形并未闪动,直到公孙相欺到右侧,才把当胸左掌,向外扬剑,右手长剑朝下封出。他出手虽极简单,但在场的人,大半都是使剑的高手,自可看得出来韦小宝一再说他很少使用兵刃,光是这一剑上,轻灵飘逸,挥洒自如,就可知他剑上造诣,同样不弱。公孙相没待双剑交击,左足一拖之势,已经转过身来,剑尖一昂,化作三点寒星,疾向韦小宝咽喉点来。韦小宝淡淡一笑,长剑一抬,朝前点出,但听「叮」的一声轻响,两支剑尖,撞在一起,各自后退了一步。 这一招,两旁观战的人,并不觉得如何,但坐在阶上的太上,双目之间,却飞快地闪过一丝异采要知公孙相这第二招上,已不再相让,飞出的三点寒星,可说一闪即至,何等快速韦小宝若是举剑横架,那就毫无奇处,但他竟然和对方一样,同样举剑点出,飞来的三点寒星,当然有两点是幻影,只有其中一点,才是真正的剑尖韦小宝要在闪电之间,辨认出其中一点剑尖,已经不是易事,再要把自己剑尖,点中对方尖细如同毫芒的剑尖之上,把对方震退,这就非眼明手快,出剑精确到毫厘不差,决难办到。不信,你去试试看,只怕试上半天,也点不中呢这一点,公孙相自然想不到,他在两人身形一分之际,口中轻喝一声:“韦兄小心了” 手中长剑突然一紧,「天狼剑法」源源出手。他身如狼窜,忽左忽右,来去如风,一柄长剑,随着寒芒流动,刺出缕缕精练,当真快速绝伦,韦厉无匹使到急处,但见他全身剑光缭绕,只是在韦小宝左右前后穿来扑去,活像一头凶牙叱齿的大野狼韦小宝使的是少林「达摩剑法」,原是以静制动的剑法,身法步法施展开来,也只在数尺方圆。出剑自然也并不如何快速,剑势如行云流水,悠然而往,变化不多,却含蕴着无上禅机 公孙相的攻势纵然韦厉,但韦小宝依然一派潇洒,挥手之间,从容化解。而且他挥出的剑光,寒锋逼人,足有丈余长一道,任你公孙相左右流窜,攻到哪里,都被他剑光接住。既然他剑势不快,又如何能接得住公孙相闪电攻势的呢这一疑问,使得大家都不觉屏息凝目,全神贯注地朝韦小宝剑上看,到底他有什么秘诀这一细看,大家才看清楚,他划出的那一道丈余长的剑光,能够左右逢源,迎接对方抢攻,原来他一柄长剑,由左右双手交换使用。譬如公孙相攻到右首,由他右手使剑封解,但等公孙相窜到左首发剑,他右手长剑迅快交到左手,由左手使剑和对方抢攻。外人若不细看,只看到他一道匹练般的剑光,矫若神宝,一下自左而右,一下自右而左,来去悠然,使得并不太快,实则他一支剑左手交到右手,右手交到左手,快速何殊掣电而且每一剑都抢在对方前面发招,逼得公孙相每感落后半步,攻出的剑势,也只好一发即收,中途变招。因此两人尽管出手极快,兵不交刃,听不到剑剑激撞之声。这两手交换发剑,当真是见所未见 就像九指判官冷朝宗、三眼神蔡良等,对韦小宝存着极大敌意的人,也不禁暗暗点头,自叹勿如。两旁观战的人,看到这里,不由自主地纷纷鼓起掌来。这掌声,自然是替韦小宝鼓的,韦小宝也真不负众望,就在掌声中,但听锵的一响,金铁交鸣韦小宝、公孙相两人,打了不下二十来招,双方交击,还是第一次,鼓掌的人,刹那之间都停了下来。原来韦小宝在双剑乍接之际,忽然侧身一闪,左手已经搭上公孙相执剑右腕,掌声一停,剑光人影,也同时停止。韦小宝五指一松,放开公孙相右腕。公孙相一张清俊的脸上,隐见汗水,迅快地返剑入鞘,面有愧色,拱拱手道:“韦兄身怀绝艺,兄弟甘拜下风。” 韦小宝同时收剑,含笑道:“公孙兄好说,说来惭傀,兄弟实在是险中取胜,侥幸得很。” 这一场又是韦小宝胜了,刚才停下来的掌声,又纷纷鼓将起来。韦小宝连胜五场,艺压群雄,全场之人无不感到震惊。 副帮主芍药睁大一双妙目,一瞬不瞬地盯在韦小宝的身上,芳心洋溢着喜悦,握剑右手,自然也放了下来,直到掌声停歇,才娇声宣布道:“第五场,仍由韦小宝获胜。现在继续接受挑战,还有哪一位护法出来挑战的” 八位新任护法连败三阵,大家都已看出韦小宝艺出逍遥子,武功高出自己等人甚多,出去挑战,也徒自落败。因此芍药话声一落,这回竞不见有人座声而出。芍药等了半晌,不觉目光朝站在左首阶前的其他六名护法掠来,再次问道:“你们还有谁要出来挑战” 六名护花依然没有人挺身而出。 芍药巴不得没有人出来挑战,「总护花使者」的荣衔,就好落到她的新认的「大哥」头上了。但话可不得不问,这就目光一转,落到了衡山门下的张南强身上,说道:“张南强,你方才不是和公孙相一起出场的么怎么轮到你的时候,反而不出来了” 张南强脸上一红,躬身道:“属下绝非韦公子的对手,还是藏拙的好。” 芍药道:“这是公开竞技,胜固可喜,就是落败,也并不丢人,有什么好藏拙的” 张南强道:“属下有自知之明,这点微末之技,何敢再向韦公子挑战” 这个放弃了 芍药目光再转,朝其他五人问道:“你们呢有没有人出来挑战的” 使「乱披风剑法」的宋德生、使「寒丝掌」的秦得广、使判官笔的杜乾麟、使吴钩剑的罗耕云四人都没有作声。使「血影指」的冉退春是替补丁峤之缺,升任护法的,前面四人都没有出去,他自然也不好出去挑战。这五个人,都没出声,等于也放弃了。 芍药眼看没人出来挑战,接着说道:“你们如果不再继续挑战,那就作放弃竞赛了。” 阶前六名护法,依然没有作声。芍药转过身去,面向太上,恭敬的道:“启票太上,尚有六名护法,业已放弃竞赛。” 太上颔首道:“那就宣布韦小宝获胜,当选本帮总护花使者。” 芍药躬身应「是」,转身向外,提高声音说道:“太上有令,总护花使者竞赛结果,由护法韦小宝当选。” 阶下两旁同时响起热烈的掌声。花女们一开始就是拥护韦小宝的,此时听到韦小宝果然当选总护花使者,一时个个玉掌鼓得如痴如狂,历久不绝。 芍药喜孜孜地朝韦小宝抬抬手,娇声说道:“恭喜韦公子,你先请回座。” 韦小宝拱手一礼,回到百花帮主下首落座。 百花帮主粲然一笑,低声道:“韦公子连胜五场,荣膺总护花使者之职,可喜可贺。” 韦小宝慌忙欠身道:“今后还要帮主多多指教。” 芍药又在阶上宣布道:“现在开始竞赛左右护法,有谁参加报名” 九指判官冷朝宗道:“属下。” 三眼神蔡良也应声道:“属下。” 芍药问道:“还有什么人参加竞赛左右护法的么” 八名护法都没有作声。 芍药又道:“好,那么有没有人出来挑战” 叶开先道:“属下等人,一致拥护冷、蔡二位,继续任左右护法。” 芍药问道:“这是你们大家的意思” 站在后面的七名护法,同声应「是」。 太上颔首道:“如此也好,那就仍着冷、蔡二人担任左右护法好了。” 九指判官冷朝宗、三眼神蔡良同时躬身说道:“属下谨谢太上思典。” 太上点头道:“你们好好干。” 芍药站在阶上,高声说道:“授职典礼开始,总护花使者韦小宝、左护法冷朝宗、右护法蔡良接受太上颁发金牌。” 她话声出口,韦小宝走上二步,面向阶上站定,冷朝宗、蔡良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太上和百花帮主同时站起,芍药迅快地回到太上右首站定。总管玉兰从一名使女手上,接过一个白玉托盘,双手捧着,走到太上面前。太上伸手从玉盘中取出一面八角形的金牌,那就是「总护花使者」的金牌了。金牌约有一寸见方,纯金制成,雕刻精细,正面中间是一个护花铃,四周围以一百朵花苞。反面是八个小篆:“百花帮总护花使者。” 金牌下面,垂着两条小巧的大红流苏,金光灿烂,十分夺目。芍药一见太上取起金牌,立即叫道:“韦小宝登阶接受金牌。” 韦小宝依言拾级而登,走到太上面前,躬身一礼。太上含笑还礼,亲手把总护法使者的金牌,替韦小宝佩到胸前,韦小宝再躬身一礼,阶前立时掌声雷动。太上等掌声稍歇,蔼然道:“韦小宝,从现在起,你是本帮总护花使者了。” 韦小宝道:“这是太上的恩典。” 他这是跟左右护法学来的。 太上道:“不,这是你自己争取来的荣誉,凭藉的是真才实学,没有一个人可以用权力拔擢你的。唯有公平竞争,才能使才隽之士脱颖而出。也唯有公平竞赛中选拔出来,才能使大家心悦诚服,各无异言,这是老身要向你道贺之事。” 韦教连连躬身道:“多谢太上夸奖。” 太上又道:“这面总护花使者的金牌,你看清楚了,可知这金牌的意义么” 韦小宝道:“届下愚鲁,还请太上指点。” 太上接道:“金牌八角,以示八表;中间护花金铃,代表的就是总护花使者,这就是表示:护花金铃,八表雄风,从现在起,这维护本帮之责,就须由你一力承担。当然,总护花使者之下,还有左右护法和八名护法、二十四名护花使者,但是他们以你为主,因此,主要责任也就在你一人身上,尔其勉之。” 韦小宝一脸惶恐地道:“属下自惭弩钝,只伯难当重任,有负太上厚望。” 太上微微一笑,伸手从身边一名黄衣使女手中,取过长剑,朝韦小宝递来,一面说道:“这是倚天剑,剑长三尺三寸,乃是古代名剑,斩金削铁,锋利无匹,老身赐你此剑,希望你好自为之。” 这一赐剑之举,正表示太上对韦小宝极为器重。但奇怪的是,站在太上左右的百花帮主牡丹、副帮主芍药和总管玉兰三人,表情却各有不同。百花帮主听了太上的话,一双盈盈秋波,朝韦小宝含情一瞥,好像又惊又喜,不胜娇羞模样,徐徐地垂下头去。副帮主芍药似乎微感意外,死命地盯了韦小宝一眼,星眸之中,闪起冷峻的光芒,那是懊伤、嫉妒交织而成的异样色彩。总管玉兰眼中,却又充满了喜色。皆因三人脸上戴了面具,他们表情如何,谁也看不出来,光是从目光中流露出来的一点神采,别人哪能了解她们内心的秘密 这些原是一瞬间的事,韦小宝赶忙高举双手,接过长剑,感激地道:“太上厚赐,属下终身感戴不尽。” 太上目光温和,点点头道:“好,明日清晨,可由总管陪你上百花谷去,老身另有指示。” 韦小宝躬身应「是」。 玉兰同时躬身道:“弟子敬领法旨。” 只听芍药娇声道:“韦小宝复位。” 韦小宝依言退下。 芍药接着又道:“冷朝宗、蔡良登阶接受金牌。” 九指判官冷朝宗、三眼神蔡良并肩走上石阶,行礼如仪。太上从玉盘中取起左右护法的金牌,授与两人,两人躬身而退。 芍药娇声说道:“大会圆满结束,散会。” 阶下众人,一齐肃立敬致,太上缓缓站起身来,望阶下颔首示意,然后由帮主、副帮主陪同,离场而去。四名黄衣使女跟着款步离去。 玉兰星眸之中,满含着喜色,迎着韦小宝神秘一笑,道:“恭喜韦公子荣膺总护花使者,还蒙太上赐宝剑,真是天大的喜事。” 韦小宝拱手逊谢道:“这是太上隆恩,在下深感荣宠。” 说话之时,梅花、莲花、玉蕾等十二名侍者,一齐走了过来。 玉蕾含笑道:“韦公子,姐妹们都来向你当面道贺了” 梅花娇笑着接口道:“是啊,韦公子荣膺总护花使者,乃是本帮的喜事,我们姐妹一直都在衷心拥护你的。” 她是十二侍者之首,她一开口,大家纷纷说道:“恭喜韦公子荣膺总护花使者。” “恭喜总护花使者。” 一片莺声燕语,都是「恭喜」之声。韦小宝根本分不清谁在说话,但觉衣香鬃影,眼花缭乱,不禁玉脸一红,慌忙连连拱手道:“诸位侍者盛情厚爱,在下感激不尽。” 一百名花女,眼看太上一走,也纷纷跟着围了上来,只听人群中有人娇声叫道:“大家快来看新郎呀。” “啊,新郎官的脸又红了啦。” “恭喜新郎官。” 花女们对韦小宝当选总护花使者,可说衷心拥戴,此时真像是疯狂了一般,娇笑、尖叫,闹成一片。韦小宝落在这热情洋溢的花堆里,当真变成了「新郎官」,一张俊脸,闹了个通红。玉兰朝他微微一笑,然后高声说道:“大家安静些,总护花使者方才连番交手,还没有休息,此时应该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姐妹们若是要表示庆贺之忱,今晚帮主、副帮主要在大厅上举行盛大欢宴,大家不妨多敬他一杯。” 花女们听得纷纷叫好。 韦小宝苦笑道:“总管这么一说,不是把在下害苦了一人一杯,在下非醉死不可。” 玉兰笑道:“贱妾只是替你解围,其实纵使贱妾不说,她们今晚也会向你敬酒的。” 花女们纷纷散去。左护法九指判官冷朝宗、右护法三眼神蔡良和新任的八位护法、二十四名护花使者,一齐走了过来。 冷朝宗阴沉的脸上,堆起一脸笑容,拱拱手道:“恭喜总使者,兄弟就料到今天这场竞赛,韦兄定会当选。” 蔡良大拇指一挑,接口说道:“韦兄少年奇才,一身绝艺,真叫人钦佩,无怪太上对韦兄特别器重了。” 这两人自然因太上特别器重,也改变态度,前倔后恭,竭立拉拢。 韦小宝拱手道:“二位护法夸奖,兄弟愧不敢当,今后仰仗二位之处甚多,还望不吝指点才好。” 蔡良爽笑道:“总座太客气了,兄弟和冷兄,虽是痴长韦兄几岁,但韦兄是咱们的头儿,大伙全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总座只要交代一声,水里火里,咱们兄弟决不推辞。” 他虽是一脸横肉,但看来还是他爽直些。 冷朝宗一手拈着几根山羊胡,连连点头道:“蔡兄说得极是,韦兄一来就深得太上器重,咱们兄弟有这样一位头儿,日后沾光的地方多着呢。” 他说到得意,不觉呵呵大笑,接着道:“走,咱们到里边坐坐去。” 八名新任护法,全是冷、蔡二人的属下,有他们两人陪着韦小宝说话,其余的人自然没有插口的份儿。韦小宝由冷、蔡二人陪同,进入大厅右厢。这里是一排三间宽广的敞轩,放着不少椅几,敢情正是护花使者们休息的地方。这时天色还未全黑,室内已是灯火通明。冷朝宗、蔡良引着韦小宝上坐,大伙也依次坐下,早有两名使女送上茶来。冷朝宗端起茶盅,说道:“总座请用茶。” 韦小宝笑道:“冷兄方才还说大伙全是一家人,怎么这回又和兄弟客气起来了” 蔡良笑道:“这是咱们这儿的规矩,从前冷兄和兄弟没先喝茶,弟兄们全都不敢先喝,现在总座是咱们的总头儿,自该由总座先喝了,弟兄们才敢喝。” 韦小宝问道:“这里是本帮护花使者休息的地方么” 冷朝宗道:“不错,这里是花家庄院的最前面一进,也是护法和护花使者集会之处,从大厅进去即列为内院,弟兄们未奉宣召,不得擅入。” 韦小宝点点头,随后站起身来,朗声道:“兄弟年轻识浅,荣膺总护花使者一职,实在深感惶恐总护花使者、左右护法、护花使者,这些名称,只是职务上的分别,在执行任务时,有这样一个系统,便于统一,如此而巳。其实大伙都是弟兄,尤其在休息的时候,就用不着分什么尊卑。因此,兄弟觉得像喝茶这件事,大可不必拘束,就像一家人坐在一起,爱喝就喝,岂不更显得亲切多了” 蔡良道:“总座真是开明得很,兄弟早就觉得这件事儿,有些别扭,现在总座这么一句话,这条规矩,咱们就算废了。” 丁峤站起身,走到韦小宝面前,抱拳作了个长揖,说道:“属下在比赛之时,不合使用藏在扇中的暗器,冒犯总座,内心深感不安,伏望总座恕罪” 韦小宝慌忙站起,还礼道:“丁兄决不可如此,人孰无过事情已经过去,何用再提何况丁兄辛苦得来的护法,因此受到降职处分。兄弟格于规则,不能为丁兄挽回,已感不安,丁兄何须自责咱们今后都是一家人,丁兄幸勿介意才好。” 丁娇一脸俱是感激之色,俯首道:“总座如此大度,属下更是惭愧死了。” 说到这里,只见一名使女走了进来,躬身道:“厅上酒宴已经摆好,帮主、副帮主都已到了,总护花使者与各位护法好入席了。” 韦小宝点点头,当下由左右护法陪同,进入大厅,八名护法和二十四名护花使者,鱼贯随后而行。大厅内,点燃起无数宫灯,照得画栋雕梁彩绘通明。韦小宝青衫飘逸,腰悬倚天剑,当先跨进大厅,两旁花女纷纷鼓掌相迎。上首右边席上,坐着的百花帮主牡丹、副帮主芍药,同时站起身来。今天的竞赛大会,虽是太上亲临主持,但副帮主芍药可出尽了风头。 今晚的欢宴,主人是帮主、副帮主,因此百花帮主站起之时,就樱唇轻启,娇声说道:“本座以无比忭欣的心情,代表本帮全体姐妹,欢迎新当选的总护花使者、左右护法暨八位护法诸使者,大家请入席了。” 韦小宝拱手道:“帮主、副帮主盛宴款待,属下等人,如何敢当” 大厅上首,放着品字形三席,今天的客人,是新任的总护花使者,左右护法,和八名护法。因此中间一席,坐的是韦小宝、冷朝宗、蔡良三人。左首一席,是八名新任护法。正副帮主,是主人身份,坐了右首一席。接下来左首是二十四名护花使者,右首是总管玉兰和十二侍者。再下去,则是花女们的席次。这一顿酒,是以庆贺新任总护花使者为主,大家虽因有帮主在座,但帮主终究不像太上使人畏惧,因此,大家的心情都很轻松愉快。何况帮主、副帮主都在向总护花使者敬酒,接着总管和十二位侍者也敬酒了,花女们岂肯放过机会于是紧随着十二侍者之后,也纷纷向上首三席敬酒。敬酒以「敬」为主,被「敬」的人,自然不好推辞,就是推辞也推辞不掉的。这是「敬」你的,你总不能不识抬举中国人有几千年传下的美德好客,不论遇上什么场合,饮酒是少不了的。只要是饮酒,不是独酌,敬酒也是少不了的。只要是敬酒,互相灌酒,也是少不了的。身为主人,莫不希望把客人们灌醉,这是「美意」,非如此不可。只不知道这「美意」是谁发明的大家都明知其意并不美,但却依然遵行如故,流传了几千年至今不衰。 在花女们的「美意」之下,韦小宝被灌醉了不单是韦小宝,左右护法和八名新任护法,莫不配酐大醉,就是正副帮主、总管、十二侍者,也都有了**分醉意。因为她们也全是花女们要「敬」的对象。这一席酒,真是目贻不禁,芗泽可闻,履舄交错,杯盘狼藉,而至前有坠珥,后有遗替就是能饮一石的淳于先生,也非醉倒不可。韦小宝是玉兰命两名使者送回宾舍的。现在已经快二更天了月光如水,斜斜地照上窗根,韦小宝卧房里靠南的两扇窗户,还敞开着,但灯火已熄,黑沉沉不闻人声。只有浓馥的酒气,不时从窗口阵阵冒出。韦小宝盘膝坐在床上,正以上乘内功,把酒气从体内逼出,一身大汗淋漓,尽是酒香,现在他已经完全的清醒了。7笔趣阁 m.7biq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