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腾的小河,此刻它已经成为浩浩荡荡的江流,滚烫而湍急,急流中夹着各种各样的东西,甚至倒塌的房屋。

    路明非把油门踩到底,他很清楚一旦倾侧超过一定的程度,他们就会连人带船泡进滚水里,但此刻他必须争分夺秒,气垫船在水面上飘出巨大的弧线,高速机枪把前方所有的障碍物打得粉碎。

    前方的雾气中出现了模糊的山影,零指向那个方向,“往高的地方走!”

    路明非立刻照做,这无疑是正确的策略,有山的地方地壳更厚,也就更加安全。

    气垫船和沸腾的河流分道扬镳,高速机枪在浓密的云杉树林中打开了一条通道,他们终于在一处平缓的坡地上停下,这才惊魂未定地看向背后的023号城市。

    这么看才知道它其实修建在一个避风的谷地里,整座城市沿着铁路线分布,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蒸汽站,此刻这些蒸汽站正对着天空喷出白色浓汤般的稠密气柱,同时发出尖锐的呼啸,像是无数的管风琴杂乱地吹奏着末日的乐章。沸腾的地下河已经破土而出,连绵不绝的蒸汽爆炸声中,023号城市正缓缓地沉降,冻土层已经松软如泥,再也支撑不起一座城市了。市中心已经是一片热气腾腾的湖泊,湖泊的面积还在不断增大,奔腾的热水河在远处形成了瀑布,发出雷鸣般的声响。

    所有人都披上毯子走出船舱,默默地眺望着这座城市的沉没,埋葬了有些人的野心,也埋葬了有些人的亲人和朋友。

    这让路明非想到《圣经》中的索多玛,它因为淫乱被上帝以硫磺和天火毁灭,只有义人罗得和他的家人被天使搭救。

    可谁又知道这次逃出来的是不是义人呢?也许他比小布宁更该被埋葬。

    路明非正胡思乱想,忽然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他以为那是楚子航,所以没做出什么反应。结果是背后走来的家伙一把扯掉了他身上的毯子。

    在蒸汽弥漫的热水河上飘了那么久,每个人身上都是湿的,毯子被扯掉,路明非立刻在寒风里哆嗦起来,转头一看,对方抖得比自己还欢,浑身湿透好像刚刚洗了个芬兰浴,可又冻得脸色惨白,清汤挂面般的长发上挂满了冰渣,嘴唇倒是时尚的紫黑色。

    “老……老板娘?”路明非目瞪口呆。

    “你这船开得真他妈的晃,差点把老娘晃进热水河里去!”苏恩曦根本懒得解释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裹着毯子就进船舱了,跟进自己家一样坦然。

    ***

    气垫船奔驰在广袤的雪原上,世界荒芜寂寥。

    他们穿越连绵起伏的白色山丘,穿越巨大的U形山谷,然后还是连绵起伏的白色山丘和U形山谷。好像这里就是世界尽头了,一切将会循环,永无止尽地循环。

    “看过《土拨鼠之日》么?”路明非颇为熟练地驾驶着气垫船。

    “没有。”楚子航坐在副驾驶座上,裹着厚厚的毡毯。

    “说有个气象预报员,去一个小镇上采访土拨鼠出洞的典礼,那个典礼会预言冬天还要持续多久。可他走进了一个死循环,永远在土拨鼠钻出地洞的那天早晨醒来,面对一模一样的小镇,镇子上只有他有昨天的记忆,对其他人来说都是崭新的一天,唯有他知道那是个死循环,冬天永远都不会结束。他试了无数种办法都没法打破那个循环。他可以随便爱任何人或者恨任何人,干坏事或者干好事,变着法儿杀死自己,但第二天早晨一切都会重置,一切都毫无意义。”

    楚子航沉默了好一会儿,“师兄是在讲哲学么?”

    “我懂个屁的哲学,”路明非耸耸肩,“只是觉得可能我们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我们自己也没有意义。”

    楚子航沉思了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

    路明非被这家伙搞得有点没脾气。他的情绪低落,原本是指着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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