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歪了歪脖子,活动筋骨,说:“这就来。”

    省了洗漱,不用换衣,还不用穿鞋,人直接将车开回单位。

    郝东升在办公室门口撞见他,一脸惊奇:“你这是上哪儿混了一夜,还没醒了吧?”

    “车里。”他边说边往里走。

    郝东升将泡好的茶递过去,闷闷不乐地想,这人怎么这癖性,当初怎么没看出来,居然和一姑娘在车里混了一夜……

    季邺南已翻开文件,抬头是改建西二环工程决议书,他眉头一皱,问:“谁交来的?”

    郝东升瞄一眼资料,心上一抖,说:“管理科新来一人,不懂事,谁送来提议都接。”

    他喝了口茶,热气朝窗沿的藤蔓散去,又说:“那块儿不能盖楼,拆了学校后没剩多大点地儿,建一公共设施合适,弄一商务楼附近家属没法住,把这还给管理科,我怎么说的,你怎么告他。”

    郝东升想了想,说:“这人与人之间硬碰不是办法,不利己的证据都会尽早消灭,硬拖下去不一定能扳倒对方……”

    他话到嘴边留半句,季邺南明白他的意思,问:“你有好办法?”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工作再严谨,生活总有纰漏,不妨我安排个人过去?”

    “这可行不通。”门忽然被推开,老钟面色凝重,嘭地关上门,“商量事儿连门都不带,你也太大意了。”

    季邺南惊喜,眉眼带着笑意,把玩着钢笔,问:“你怎么来了?”

    老钟早前宣布退休,在家带孙子过清闲日子,怎料一颗苍老的心始终放不下,季家兄弟俩因季渊去世,结下大梁子,当年季渊死于非命,却一直查无所获,季邺南把苗头对准季邺岷,一心想找出罪证,于是在季邺岷的工程建设上设各种关卡,别的关口都办好了,回回被他堵住最后一关。他如此急迫,几乎有点儿慌不择路的意思,老钟难免担心,于是又出山了。

    但季邺南问,他可不这么答,只说了仨字:“闲得慌。”

    其实这也没说错,这几年他老钟虽没跟季邺南走,却依旧忙得团团转,因为这少爷一会儿一个问,不是问温渺毕业了没,就是问她最近怎么样,其实不过两三天,说毕业没那么快,说最近也没那么久,老钟多机敏,知道他想了解什么,于是干起了地下工作,想想都不可思议,他一把年纪,一生都光明磊落,却到晚年干起私家侦探,落个晚节不保,但是这任务他完成得还不错。

    于是季邺南从他这里得知,小姑娘毕业那天站在风里拍照,之后走遍校园每个角落,末了去喝酒,醉后念绕口令,完了还闹着喝酸奶,还知道她半年后子承父业,去了博物馆当讲解员,也知道她为了工作,整晚整晚都在复习资料,还知道她生病了不肯吃药,也了解到她拒绝博物馆的男同事,说自己不会再爱了……

    老钟有时候特累,这少爷从没问过他妈怎么样,回回只记得人小姑娘,太没良心了。

    他却说:“我找她会直接打给她,干嘛非得从你这儿绕。”

    老钟说:“是啊是啊,你还知道能直接打啊,为什么不直接打给小姑娘呢,没号是吧,我这就替您问问去?”

    那头却沉寂三秒,啪嗒一声挂了电话。

    话说,人从南边一回来,关于小姑娘这儿,基本就没他老钟什么事儿了,于是他就彻底闲了。说来也奇怪,盼了一辈子退休,真到退休却闲不住了,面子上却挂不住,自己麻痹自己,他少爷人还小,老爷子又不在了,他离了我真不行,于是迫于被需要的责任感,他重新站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