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滋味,可一颗心却要同时承受俩重磅炸弹,她感到很吃力。她还来不及为他心疼,来不及为他自责和懊悔,他却要下令杀了她父亲。

    毕竟是老头儿过错在先,她这样想,却起不了任何作用。温如泉即使罪大于死,她怎么也不希望施罪的人是季邺南,更何况他已为那些过错承担太多,早年医生就说过温如泉是因压力太大,想忘记一些事才因抑郁导致老年痴呆,她没当回事,又怎么会当成一回事?那么善良阳光的老头儿,何时有过不可告人的压力和秘密。

    现博物馆馆长在不久前告诉她,说温如泉在早年欠了秦孝一天大的恩情,他既是那么重情义的人,定会想方设法还了那情,于此说来,真正的凶手只秦孝一人,和温如泉没有半点关系,在杀害季渊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季渊是何人。

    可季渊又死得何其冤枉,她不是不能理解,却潜意识站在温如泉这边,这让她很苦恼无助。

    “想什么呢?”季邺南偏头看她一眼,“叫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她开口时,甚至感觉到牙齿瑟瑟发抖,问:“老钟呢?刚才还看见他,怎么这会儿人不见了。”

    季邺南顿了顿,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说:“回单位了吧,一堆事儿。”

    说完也陷入沉默,两人之间忽然无比安静,谁也不再说话,各自揣着心思,也没察觉沉默有何不妥。

    季邺南早知真相,自然能够淡定自若,温渺却藏不住情绪,她像极了初知真相时的季邺南,好奇心占了上风,却似乎永远不敢求证。几番怀疑,加之事情烦乱如麻,她心中装了一堆情绪和疑问,行动上自然会露出马脚。

    饭吃到一半,季邺南终于不能忍受,放下筷子看着她:“你究竟怎么回事儿,这老半天还缓不过神,是身体不舒服?”

    她一口米包在口腔,却味同嚼蜡,机械地嚼了几下便咽进肚:“没什么,大概是累的,吃完饭睡一觉就没事儿了。”

    他又盯了她半晌,确实看不出异样才稍稍放心,说:“吃完饭去我那儿睡,你这样子我不太放心。”

    她乖乖点头,饭后跟着他走,从沙发换到床上,眼睛闭上又张开,张开再闭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到后期只觉得头疼,越来越疼。季邺南陪着她睡,伸手摸了一把,却沾了一手的汗,他立马翻身找药,再敷冷毛巾,给她换了床单和睡衣,她在半梦半醒之间听他叨叨:“好好儿的,怎么就病了。”

    接着,就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跌入无边无境的梦里,梦中出现很多人,有早年陪她玩耍的温如泉,总和她唱反调的倪翼,还有不屑她追逐的季邺南,后来还出现了秦孝的脸,梦中的温如泉站在秦孝身侧,毕恭毕敬听从,似隔了一结界,任她怎么呼喊他都听不见。

    最后,她是被惊醒的,因为梦中的季邺南手握淌着鲜血的匕首,冷冷地看着她说:“这是你爸欠我的。”

    乍一惊醒,天色清亮,她以为还是头天下午,却不知已到了第二天早上。她拥在被窝里,眼皮下垂,看上去极累,被里极暖和,她慢吞吞翻了个身,却不见另一侧的人,伸手摸了摸枕头,尚有余温,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

    她又仰头盯着天花板,脑袋苍茫一片空白,似乎连最近的记忆都丢失了。直到手机铃响,突兀的铃声响彻安静的空间,她被吓了一跳,凝神片刻才伸手接听。

    是倪翼妈打来的,她的声音即使隔着听筒,都掩盖不住强烈的哭意。

    她说:“渺渺,你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