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她望向陆嘉静,轻轻叹息道:“陆姐姐,别心软。”

    陆嘉静点点头,她将三尺负于身后。

    像是有一颗巨大的石头从他们的胸口挪开,许多人都大口喘息起来,狼狈至极。

    陆嘉静冰柔的嗓音响起。

    “按季姑娘说的做吧。”

    林玄言的幻象依旧漂浮在空中,似是一支随时都要熄灭的烛火,他冷漠地俯瞰着众人,那一双剑目冰冷直刺人心。

    周瑾毫不犹豫地咬破了手指,她跪在地上,长发披散,低着头开始画符立誓。

    许多人也跪了下来,咬破手指,写下生死的誓言,若有一日他们违背誓言,便会道心崩碎,直接沦为废人。

    忽然间,一道剑气自空中落下,一个正在立誓的年轻人头颅被瞬间斩下,他起方才那一幕的场景,彷佛只是从一个梦魇里走过。

    她看了看昏迷的女子,又看了看被剑气蚕茧包裹住的少年,喃喃道:“这就是天作之合?”

    她看着怀中女子清圣美丽的容颜,想了想,有些赌气地俯下脸,亲了亲她的脸颊,亲吻片刻之后,她干脆吻住了怀中的女子,轻轻撕摩着她花瓣般柔软的嘴唇,她看着昏睡的少年,心中无由地有些得意,而这些莫名的情绪,也成了这座孤寂府邸里难得的欢喜。

    …………碧落宫外起了一盆火,噼里啪啦的柴火声里,一张张写满字迹的宣纸被火光舔舐成灰。

    裴语涵的瞳孔里也像是燃起了两团清冷的焰火。

    火焰渐渐熄灭,开春的柔风里带着几缕木火的香意。

    炭火明灭,裴语涵拂袖转身。

    春风吹拂,如一首扶着后背的手,推着她缓缓前行。

    风吹开窗户。

    从外面望进去,桌桉已被收拾地干干净净,墨砚书卷之侧还放着一个果盘,果盘里盛着几个余瓜。

    裴语涵轻轻挑眉。

    春风越过帘子,带去了一道剑意,那些余瓜在短暂地停顿之后裂开,整齐地排成了五千三百余片。

    她看着这道随春风吹起又随之消散的剑意,微笑满意。

    她转过了身,一个身段高挑的女子盈盈地立在不远处,水绿色的宽大裙袍随着春风翻飞。

    裴语涵平静道:“师娘。”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们第一次真正见面。

    夏浅斟微微笑了笑,道:“我和你师父要出一趟远门。”

    裴语涵不知道说什么,便说了声知道了。

    夏浅斟问:“你对我是否还有芥蒂?”

    裴语涵没有回答,只是问:“你们还会回来吗?”

    夏浅斟道:“自然会的。”

    裴语涵点点头,道:“寒宫虽是我一手创办,但在我心中,一直是师父给我留下的遗产,所以这里也是你的家,而且我知道,师娘这些年吃的苦,不会比我少。”

    夏浅斟嗯了一声,“但我心里,对你也一直是有亏欠的。”

    裴语涵睫毛低垂,低声道:“不必如此,你们能回来就很好。”

    夏浅斟侧过身子,目光融进了晨光里。

    炭火犹有温度,夏浅斟问:“语涵今日在烧纸钱?是祭奠某位故人?”

    裴语涵摇头道:“不过是些随笔诗文。”

    “成文不易,何苦付之一炬?”

    夏浅斟轻点炭火,死灰复燃,点点灰烬浮空而起,凝成几个簪花小字,那是焚去的诗句。

    裴语涵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出手阻止。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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