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沂一眼就看出来他小心翼翼到近乎有些讨好的样子,一时间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爸,好久不见。”

    褚屹山被他这一声“爸”叫的,想说的话卡在了嗓子口,他注视着徐沂,喉结微动,过了会儿才轻轻哎了一声。

    两人坐了下来,相对静默片刻,褚屹山招手叫来了侍应生,并对徐沂说:“叫些喝的吧。”

    两人点了一壶茶,望着杯里升腾而出的热气,徐沂问道:“您家里情况怎么样了?”

    褚屹山听出来了,他是在问赵小晶,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她。他不由得又正眼看向徐沂,说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二次正式见面。第一次,是他和褚恬两人领证的时候,那时候褚恬的妈妈还在,她本不想请他来,是因她妈妈的坚持,他才得以跟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吃了顿饭。

    饭桌上,这个年轻人表现得并不抢眼,但却十分得体。举止有度,进退有礼,话虽不多,但吐字清晰,条理分明,语气温和又淡然。他正对他稍有好感,却突然听说,他是个当兵的。

    这个职业,让他不是很满意。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插不上话了,女儿根本就不听。褚屹山记得,当时自己还因为这个懊恼了许久,可现如今看来,这未免不算是件好事。

    稳下心神,褚屹山说:“她好多了,昨晚多谢你了。”

    “您客气了。”徐沂微微一笑,“我应该的。”

    不管怎么说,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褚恬去犯傻。

    褚屹山喝了口茶,犹豫了些许,才问:“恬恬,她还好吧?”

    徐沂望着他,摇了摇头:“以您对她的了解,也该清楚她会气成什么样。”

    褚屹山低头不语,半晌,才幽幽地说:“我晓得她是恨我的,也怪我跟她妈妈离婚。”

    他其实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并没有想同结发妻子离婚,他想好了,等赵小晶生下儿子来,就跟她一笔钱打发他走。那时的他已经五十岁了,放在老家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可回头一看,还没有个后。百年之后,连给他看家的人都没有,这种恐惧感让他寝食难安。可大他两岁的妻子正值更年期,过后再也无法生育,再加上他生意上多有应酬,借此机会认识了不少女人,慢慢接触着,便不知不觉地越了雷池。

    对于赵小晶,他一开始只是图个新鲜,并未打算太深,根本还没想到孩子那一层。可后来有一次带她出去玩,一位有经验的老妇人说一看她面相和身材,应该是个好生养的。这句话他当时也没往心里去,后来渐渐地交往久了,他觉得这女人也算有趣,才真正动了让她给生个孩子的心思。

    妻子知道这件事后,一反常态地坚决且强硬地要离婚。他不想离,可妻子以死相逼,他唯有屈服。赵小晶那段时间知道他因为离婚心情不好,伺候他是服服帖帖的,俨然一朵温柔的解语花。妻子离世的那段时间,她一直没有出现,等到他差不多恢复之后,才复又回到他身边,是之前十倍的温柔。他正是需要情感慰藉的时候,她也就这般趁虚而入了。

    也是到后来,他才发现赵小晶是个有手段,有斤两的人。蛮横,娇气,不似之前那样善解人意了。可那时候,她已经怀孕了,而且还是个儿子。费了大番周折得来的孩子,他对她的所作所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小徐。”他回过神,对徐沂说,“恬恬有没有在你面前提过她妈妈?”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知道这个。

    “很少说,这是她的一个心结。”徐沂饮了口茶,声音清透,“不过昨晚她没睡好,夜里说了许多梦话,反复地叨念妈妈、地震、爸爸。”

    褚屹山一听,一下子就愣住了。

    徐沂也察觉出来了他的失神,他嘴巴微张,眼袋明显,老态突现。他给他添了杯茶,轻声问:“爸,您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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