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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回去后,裴向雀的兴致一直不太高,两个人说话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而现在他的家乡南镇,江南水乡。乡下一片连着一片的水田,青瓦白墙,炊烟四起。

    春雨才歇了片刻,天稍稍放晴。裴定难得在家,早晨吃饭的时候,裴向龙突然讲,老师说交辅导费的同学下午放学后可以去老师家补习。

    周秀敲了一下裴向龙的脑袋,轻声细语的,“你不晓得最近家里开支大,补习的事,再说说吧。”

    裴定的饭碗还未放下,拦住了妻子周秀,一副一家之主的模样,口气很大,“旁人家的孩子都补,小龙不去,就落后了,浪费了他的聪明脑袋。家里再苦,能苦得了孩子吗?”

    吃完了饭,裴定去房里数了钱,交待裴向龙要收好了,不要弄丢。他想了剩下还有多少钱,不多了,不够他每天一包烟,也不够即将来临的农闲时候打麻将的耗费。

    雨水顺着瓦片滴答滴答地落下来,砸在水泥地面上。

    裴定听着水声,想着还有什么赚钱的法子,忽然记起来,自己这个月还没有把裴向雀寄来的钱取出来。

    他去了镇上,卡上却是空无一文。裴定又急急忙忙赶回家,劈头盖脸地打电话过去先把裴向雀骂了一顿。

    挂了电话,了解了情况后,裴定烦躁地拿出烟盒,拿出打火机正打算点火,眼一斜看到一旁小桌子上写作业的裴向龙之后,还是忍下来,走到了屋外。

    看到裴定终于不再看着自己,裴向龙嘴里嘟囔着骂了一句,偷偷从教科书底下翻出游戏机,热火朝天地玩起来了。又嘿嘿一笑,拿到了那笔补习费,他就能凑够从同学那里买下这台旧游戏机的费用了。

    裴定点了根烟,他厌恶裴向雀,也不是天生的硬心肠,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或许是从裴向雀的母亲卧病在床,不能干活,只能吃药,让他欠了外债开始的。他那时候只觉得会被妻子拖累死,可又怜惜她是自己儿子的妈,所以不得不支撑下去。

    后来她死了,裴定松了口气,娶了周秀,本来还是疼爱裴向雀的,可没过多久,裴向雀就成了个傻子,不能说话了。周围的亲戚邻里不敢当他面笑话,可有一次他搓完麻将回家,在路上听到两个人笑话他,养了个病女人傻儿子,欠了一屁股外债,又窝囊又倒霉。裴定也想,他对一个傻子好有什么用?

    没过多久,裴向龙就出生了,裴定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小儿子这里,越来越厌恶裴向雀连话都讲不出的模样。

    裴定点了烟,心想自己一点错也没有。

    周秀系着围裙,从外面搭着的小厨房里出来,看到裴定在门口蹲着抽烟,脚底下一撮烟灰,走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问:“怎么了,谁惹我们家老裴生气了?”

    裴定狠狠吸了一口烟,还是气不过,“谁?不就是那个傻子。”

    周秀的眼色一暗,面上还是温温柔柔的,似是劝道:“小雀在外面怎么了?莫不是出事了?前些时候该到了打钱回来的日子了,也没听你说。”

    一提到钱的事,裴定更是火冒三丈,摔了烟头,“他话都不会说,周围哪个要他?好不容易求爹爹告奶奶央人给他找了个工作,只用卖苦力,在工地当工还不到一年,赚的钱才多少一点。这个月没打钱回来,刚刚问了才发短信说,那个工程队被警察端了,工作没了。现在还在找工作,一毛钱也没有。”

    “这还真是……不过,外头的工程队哪有那么轻易地就叫警察端了,都是有大老板的。”周秀眼珠子一转,忽然讲,“莫不是,他在外头被那些人骗得团团转,野了心,赚了钱也不愿给咱们了。不然要是找不到工作,在城里吃什么穿什么?”

    裴定一愣,高声骂道:“他哪里来的狗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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