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虽贴心,却也可怕,无论朕想什么,她都猜得到,她猜到也就罢了,还要说出来卖弄,母亲说这种人蠢不蠢?朕实在厌恶卖巧的人。”太后若有所思点点头,“如此也好,本就是野路子来的,不清不白,我儿真是懂事了,”太后微微垂下眼帘,叹息一声,“你生母倘知你如今事事皆有分寸,也会高兴的。”英奴一怔,记忆中只有个模糊的身影,他甚至连她的面容都不记得,只是听闻,他的生母娟妃是极美丽的女子,不过,过分美丽的女子,似乎便要注定不幸,她并未失爱于帝王,亦未失和于后宫,只是天不假年而已。英奴的心忽就重重一跳,她在他眼中自然也是极美的女孩子,公主都已不在,她却仍安然身处成府,他并无她多少消息,也只是此刻略有想起,心底一阵怅惘罢了。

    这于天子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完满,至少她在他这里,永远是含愁娇羞的稚气少女,无始也无终,自无须亲历光阴摧残,以至于最初的一点真心终变情爱分崩,好似他同那眉姓女子,他也曾于暗夜中迫切寻觅她火热身躯,口齿流连于她名的水溪婉转,端的彼时心意难说,欲海里千红万艳,眼下,却只剩全然不察,索然无味。

    就在天子在无可选择又无所不喜的算计之后,未曾知会任何人,只携带自己所直控禁军,忽前往廷尉署亲鞫,这不能不让三司几位主要责官大感意外。然这虽意外,虽不合礼制,但天子亲鞫却无可指责。尽管禁军将廷尉署包围得水泄不通,吴冷西的贴身仆从小六还是脱身而出,在无灯无马的深夜中,只携一身月色,悄悄叩响了成府大门。

    在跑死了几匹马,累晕厥几人的境况之下,此刻成去非收到了来自并州的书函,眼底重叠的不过是千丈深雪,他将书函缓缓重新入封,一手忽重重击在案上。

    小六很快被赵器领进来,见了成去非,正欲行礼,成去非摆了摆手,小六会意,这几回,皆是由他来传话,遂也作罢,上前陈述道:

    “今上带禁军去了廷尉署亲自来审蒋公子,公子无从准备,更无从前来,只给小人打了个眼风,小人也只能将话学到这,还请大公子见谅。”

    成去非身子一僵,问道:“这两日他还是未曾招认一字?”小六答道:“是,吴公子碍于司隶校尉中丞在场,不得不用了些刑罚,蒋公子虽受了不少罪,可依然未曾松口。小人正要回禀大公子的第二事也就在于此,蒋公子说了,请大公子放心,他断不会自裁,他死很容易,可一旦他一死了之,大公子同并州上下的嫌疑便再也洗不清了的,他定不会让这污水泼脏了大公子。”

    成去非不由陷入沉默,心底交织着难言的感情,他们相识几载,可是他却谈不上真正了解蒋北溟,他低估其人,他有自己的私心,并州诸事,他不过以为是两得其便。蒋北溟有些才情,但不至于会让成去非以为他因此便有与之匹配的志气,有过人之处的商贾,终究还是商贾,而眼下,仆从的一番话,却不得不让他重新审视评估他自觉熟悉却又陌生的富商蒋北溟。

    而天子的雷霆出击,其意成去非亦了然于胸,蒋北溟注定要因他同肇事者的鹬蚌相争而无任何生路,或是他从离开建康选择追随自己前往并州之时,便注定生无可退,再久远些,或许,从他富可敌国开始,便注定生无可退。唯有渔翁已然严装以待,只等他等虎狼相斗,而作壁上观,尽收其利。

    在成去非独自枯坐至临近破晓之际时,小六二度入府,匆忙道:“请大公子速速随我去见蒋公子,今上同禁军,还有司隶校尉、中丞大人皆已离开廷尉署!”

    外头不过半个时辰天色便要亮起,成去非闻言迅速起身,赵器忙将一黑色单氅拿来,陪同一起,出了成府,选了毫不起眼的车驾往廷尉署赶去。

    背着下弦月明光的半方黑影中伺机而动的一人,在目送马车疾驰而去后,则飞似的奔回了顾府,直到气喘未定地报与正在书房为古琴调弦的顾曙:

    “果如长公子所料,大公子还是往廷尉署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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