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瓶打碎了一地。

    查案的这些天里,冷青堂总会想到过去的人与事。

    先皇、蓝贵妃、郑国公、边老督主,那一张张逝去已久的面孔,像是走马灯上翻滚不停的图片,在冷青堂脑中循环闪过。

    进而,他也会想到失踪一年之久的顾云汐。

    因是搜索令未解,全东厂及各地分缉事从不敢惰怠一天,停止对顾云汐的搜寻行动。

    大羿每处地界,地毯式的搜索进行了无数遍,可画像上的女孩就像是人间蒸发了,没有一丝踪迹可寻。

    东厂里曾有闲人议论,说督主要找的女子早就不在人世了。

    此话传进冷青堂耳中,当即处死了扯闲话的那几人,之后再没人敢传播有关顾云汐已死的流言蜚语。

    冷青堂从不相信云汐已经不再人世,尽管许多次梦境不断,但人醒来后,便会一次又一次的自我洗脑:

    她还活着,一定还活着,只是还没被他与手下细心找到……

    是夜,电闪雷鸣——

    冷青堂梦到府中古老苍翠的桂树。

    满杈鹅黄,风幽幽,香入鼻。

    那人肤光胜雪、五官清俏好看,站于遍地黄花中,一身湖蓝青纱在风中翩跹成舞。

    看见他来,她在落花纷飞下梨涡浅浅,对他亲切叫一声:

    “督主!”

    云汐——

    睁眼惊醒时,像很多次那样,冷青堂失神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大手抚过同是空荡荡而冰冷的半张床。

    这上面,再也没有他的云汐,没有了那个眸如琉璃般明澈,心灵手巧的小丫头。

    一刻,冷青堂睁着空洞的两眼起身,披了便袍。

    打开房门,就见院中大雨霏霏。

    听小慎说,云汐去明澜府上的那夜,雨下得格外大。

    怔怔看着眼前的雨幕,冷青堂想,这场雨该是与那夜的雨一般大吧。

    倏然间,他像是着了魔,披头散发、袍不束身就一路奔跑到马厩,扯过马缰翻身上马冲出提督府。

    马蹄在暴躁的鞭打下如同生出翅膀,风驰电掣间穿越重重山林,来到玉酆山上最高的峦顶。

    幽暗的眸底空蒙些哀伤与绝望,茫然无注的对着婆娑叠叠的雨幕。

    那水帘后方,是许多的山脉蜿蜒起落,无数模糊不清。

    看着看着,男子骤然酸了鼻翼。脸上分明是些雨水,却是温热的淌进口中,尝到丁点的咸涩。

    “云汐——”

    冷青堂蓦地放声,面对山峦发出滚雷般的哀吼。

    群山空旷,将他的悲鸣分裂成数段回音,声声传向天穹远方。

    只有滂沱的雨声,似是对他忏悔的唯一回应。

    面对苍穹的黑暗中,衣衫尽湿的男子突然间失了方向。

    这十一年的谋划、与人明争暗斗,不惜代价、不择手段,仅仅只为复仇?

    还是说,始于先皇托付,于复仇这段荆棘之路上行走间,越是接近至高的权利便越发迷失了自我,逐渐忘了初心?

    无论为了什么,如今的他已经赢了多半。

    经过血腥镇压后,西厂在宫中的势力大不如从前。

    经历深宫假人一事,璟孝皇帝的龙体也是每况愈下。如今的朝野,又是东厂独大。

    可是,他快乐吗?

    正像当年明澜所问,一番争斗,他冷青堂失去了什么?

    究竟失去了什么……

    是,他付出了比死亡还要惨烈的代价。

    他才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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