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整装待发,晨起早膳过后夫妻双双上了马车,从朱雀街官道启程。

    时辰尚早,且冬季未过清晨天寒,大道此时往来行人不多。

    北风习习,车轮撵压黄土,木轴发出“咯吱、咯吱”的沉闷响动机械的一成不变,催得人就想要阖眼入睡。

    车舆里闵刑氏神色闷闷,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有韵律的摆动。

    闵瑞也是噤声,侧头看过夫人,叹息一声。

    他清楚夫人并非愿意此时离开京城,她的一颗心,始终都牵挂在女儿闵珠那头。

    眼下女儿冤屈已洗,怀有帝君骨肉又被抬了位份,听闻正筹备着好日子里往景阳宫搬。

    万事齐美唯独差上一样,便是与他们夫妻两个相认。

    闵瑞如今身居高位,是朝廷一品公。老夫老妻的谈不上对夫人多宠,然打心眼里,他对闵刑氏总是心怀一丝歉疚。

    经年兵戎生涯、南征北战,早年的闵瑞与夫人一年到头都团圆不了几天。那时在津西诺大的一个家、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全靠夫人独自支撑、带大。

    彼时自己荣升军副,随统领换防前往桂平,兴致冲冲的休家书一封,叫夫人携子女前往桂平东清营地会合,却不想路上夫人遇到了灭顶灾祸。

    时隔数年,闵瑞早已谅解了夫人。换位思考,一个妇道人家出门在外,手无缚鸡之力,遇到穷凶极恶的歹徒势必会乱了手脚,做出许多瞻前不顾后的行为,索性守住了名节,也护住了闵家的独苗。

    那时的他远在桂平郡,身为男人不能在场护住妻儿,又有何种理由去埋怨夫人的行为?

    只是没有想到时隔十二年,入京面圣,老天爷竟然给了他们一次机会,叫他们一家人可以团聚。

    不成想珠儿的性格已变得乖戾嚣张,执意不肯与双亲相认,如今又见夫人这般动容,注定抱有遗憾的离京,闵瑞也觉内心悲涩。

    马车外然一记阴柔的疾呼:

    “国公爷、夫人,且慢行。”

    随即马车一顿,车夫隔帘问询:

    “王爷,官道对面来了一行人马,仪仗乃是禁军护卫。”

    夫妻两人面面相觑,闵国公推开车门,由车夫服侍着下了车。

    官道对岸的马车果是精良气派,檀香窗棂描彩车辕包金,就连那抹烟红刺绣窗帘都是金线穿绘,流苏挂坠皆为名贵的七彩瓜碧。

    车后宫娥内侍各有十人,再后五十禁军相随,那车舆两侧站立的,不是裕妃跟前的赵公公与颂琴吗?

    正是愣神,车门大开,颂琴落下马凳,服侍顾云瑶走下马车,赵安在前,三人穿过空旷笔直的街道,至闵氏夫妻面前。

    自看到顾云瑶下车的全过程,闵刑氏的目光就牢牢的栓在了女儿身上,惊愕夹带担忧,直见她安稳的双脚落地,才放松了紧绷的心弦。

    经夫君扯袖提示,闵刑氏才是回神,慌忙与夫君下跪,颔首卑微行礼:

    “臣闵瑞参见裕妃娘娘。”

    “臣妾闵刑氏见过娘娘。”

    闵夫人低头,开口时温婉的嗓音已然哽咽。

    赵安与颂琴上前,扶起夫妻二人。

    一时场面异常寂静,顾云瑶一双美目看过闵瑞,幽幽转向闵刑氏。

    在雪地长跪请愿后历过一场大病,夫人原本圆润的身形轻减了许多。初愈的脸颊瘦索,面容晦暗凌风瑟瑟,额头两处的被石头砸过的伤痂才退,浮皮干脱其下透红的新肉隐约可见。

    顾云瑶看在眼底,遁然心头揪痛。

    昨个万岁爷亲临晓夜轩,一方面过问有关迁宫之事可有准备妥帖,一方面试探性的告诉顾云瑶,闵国公与夫人即将离京返回桂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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