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儿新帝还未荣登大典,特吩咐咱家带来一坛百年佳酿,那是对您率东清水师攻打安国获胜的赏赐啊。来呀,看酒。”

    闵瑞的心陡然快跳了几拍,屁股压椅面上,如坐针毡。

    微转细汗密布的头颅看向程万里,那人依然眼睫低垂,与东厂的挡头们一样,活像座不言不语的铁塔。

    顺着闵瑞的视线,刘太监也发现了东厂人的异状,逐的敛起稀疏的眉毛问向程万里:

    “嘿呦我说千户大人,怎么的,这顿酒席难道不合您的胃口?从落座到现下,咱家就没过你们几位动筷子。”

    程万里身姿不摇不动,一句话幽幽而来,恍是无根飘起:

    “卑职也想尝尝那御赐的美酒。”

    “御赐?哦,对对,如今宸王已经继承大统了,那酒确是御赐……”

    刘太监捏了兰指搔了搔嘴角,笑意谄谄:

    “可惜啊,那酒是圣上赐予国公爷与世子的。待昆篁地宫开启之日,你们东厂建功了,别说是美酒,就算是美女,万岁爷也舍得赏赐千户大人啊,呵呵呵……”

    “赏什么,都不如再赏个督主。”

    阴绝之声还未落下,四座已然安寂寥寥。

    数道目光,或阴险或错愕,即刻都集中到了程千户那半低不扬的晦暗大脸上,就连主座上的闵瑞也是表情尴尬,为老程的大胆直言捏起一把汗。

    刘太监颜面泛白,怔凝的面色即刻转笑,不急也不恼道:

    “呵呵,千户大人言之有理。东厂乃朝廷机要所在,自不可一日无主,相信不久以后圣上便有安排了。”

    “嘿嘿……”

    程万里将两手搭在膝盖头上怪笑了几声,让旁人听了毛骨悚然,视线正对桌上某一点:

    “根本不需刻意安排,刘公公您深得新帝宠信,依卑职看来东厂的新任督主,非刘公公莫属了……”

    “哎呦千户大人莫要取笑,想来宫中人才济济的,咱家又算得上什么……”

    刘公公嘴上谦虚推辞,心里却美得不停的吐泡泡了,一壁在坐椅上扭捏身子,一壁手拈粉红的帕子,掩嘴窃笑起来:

    “呵呵,要说那东厂的事务也没甚难的,万岁爷真是信得过咱家,咱家绝不推辞,怎么都是报效朝廷嘛,呵呵,届时还要仰仗千户大人多多帮衬才是。”

    刘公公拿下帕子,歪嘴调笑着向那边处沉冷如山的大男人略略拱手,却在这时瞥见主座上闵国公那神色复杂的面容。

    正堂里再次安静得出奇,人人面色迥异,压抑而沉闷的气氛与满桌的豪宴相比,总显得格格不入。

    陡然意识到失言了,刘公公颓了颓背,表情变得越来越不自然。

    拈帕半遮颜面,他说风就是雨,竟当众干嚎了起来:

    “哎呦,要说论能耐谁人都不及冷督主哇。大伙儿说说看,那么个人要模样有模样,要才学有才学的,怎么就遇上了海难,真是天妒英才哦……”

    一年轻的太监走进正堂,手托一造型精致的长颈攒花点翠的酒壶。

    刘公公可算见到了救星,当即以帕子频频擦抹汗湿的额头,而非是去蘸泪打的双眼。

    “快、快把御赐美酒呈上来。”

    他身子半起,对小太监不停招摇着粉帕。

    小太监凑到桌边,倒满一杯后欠身退到一旁。

    “酒已温过,国公爷,请吧。”

    刘公公垂目看看酒杯,挑眸视向闵瑞,目光咄咄逼人。

    闵瑞呆呆注视五色杯中澄清旖旎的光影,缓慢站起身形,脸色一点点陷入苍白。

    看样子,这是一杯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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