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栋问:“主子想洗把脸还是想沐浴。”

    “困死了,洗把脸就行啦,你小子废话真多。”范铭随意的把外衣脱下来扔到地上,穿着浅藤色的里衣钻进了被子里,摸出了藏在枕头底下的几只竹编蚂蚱,在被窝里翘着脚玩了起来。他盖着的是前几日刚做好的新被子,一床墨绿色的纹绣锦被,里面絮着厚沉沉的棉花,看着暖和,盖起来自然就更加暖和了。

    南栋弯下腰把地上的衣物一件一件的捡了起来,抱在手上,穿过一道内房门,打了厚厚的风帘出了屋。屋子里烧着旺旺的地龙,温暖如春,一出屋子,却是风雪迎头,他冻的一阵瑟瑟,猛的打了一个寒颤。外面实在是太冷太冷了。然而这样寒冷的风雪日,还有不少的奴婢正顶着满头满身的雪花儿在院子里上夜,就单论目光所及之处,就有十几个人在外面候着等吩咐。

    范铭作为大宗嗣孙,年纪不大,但是派头十足,有属于自己的院落不说,侍卫、婢子、奴仆都是按着自己的意愿挑选出来的,人数上也是按着大宗嫡出的最高标准配齐的。可以说,在这个府里,除了范鞅及几个嫡支的叔伯,就数范铭身份最高了。

    南栋一手抱着一堆需要浆洗的衣物,一只手拢了拢自己的衣服领子,朝着站在墙角边儿上的灰衣小仆招了招手。

    那小仆只穿着府里发下来的统一的冬装,满头都是白白的落雪,正冻的瑟瑟发抖,他瞅见南栋唤他,急忙拖着冻到没知觉的脚跑到跟前等吩咐。

    南栋在寒风中抱着胳膊摩擦着两边的大臂,脚下不住的跺着脚道:“把主子的衣服拿去洗了吧,再去热水房传两盆热水来,主子要洗脸,动作快些。”。

    去热水房是个好差事,那小仆露出两排不怎么齐的牙齿笑了起来,一溜烟儿的就跑去了。南栋看着那小仆在雪中的背影,回想起以前自己刚被卖进府时差点儿被冻死时的场景,眼眸沉沉的低了下去。他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书简,他心里知道,若是自己以后不想在隆冬时节的雪地里被人使唤着来回奔走,那么唯有做一个有用之人,能做这些奴仆所不能做之事。

    屋里范铭拍着床铺想让竹蚂蚱跳起来,正玩的不亦乐乎,而此刻的东瑞堂后院里,有一间屋子的灯火还颤悠悠的亮着。

    在黄亮的灯火光下,一个面色微微苍白的小少年左手里正捧着一卷书简,他眉头微微蹙起,神情专注,右手捏着一只狼毫笔,笔上蘸了浓浓的墨汁,他凡有不懂之处便圈点出来,如果遇到了有感而发的句子,也会写下自己的思考来。这人正是范吉佑的长子范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