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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个人围着那堆燃着的火,倦倦的,沉沉的,似要睡去了。干树枝燃得很快,几个人不得不轮流着去拉树枝,几个人从燃着火的那一刻才发现、升火是一个错误。没有火几个人还可以坚持一阵,火一旦燃起了。那坚持下去的意志便垮了。他们发现此时一刻也离不开火了。

    四郎躺在被火烤得融化的雪地上,身下铺着川雄的大衣。四郎在高烧,不停地说着呓语。冻成血筒的裤管被火烤化了,污血顺着裤管慢慢地浸在融化的雪地上。

    “娘,娘……”四郎在昏迷中喊着。

    几个人的目光便一起去望四郎,四郎闭着眼,因发烧脸孔变得赤红。知野望着昏睡的四郎,肩膀一耸一耸地哭了。

    “娘呀,娘……”四郎惊呼着,昏迷中伸出双手在空中抓着。

    几个人都知道,娘是四郎在这个世界上惟一的亲人了。四郎很小的时候,父亲下海捕鱼遇到了风浪就再也没有回来,是娘把四郎带大。

    铁盒子一样的船拉着他们这批兵开赴中国旅顺口的时候,四郎也是这样冲着波浪涛天的大海一声声喊着娘。喊得一车人都泪眼朦胧。四郎被抓来当兵的时候,娘正有病。娘躺在床上。四郎被带出小屋时,听到母亲凄厉地喊了一声;“儿呀——”接着他听到母亲从床上重重摔下的声音。他大叫着想挣扎开被抓住的身子,但那几双手愈抓愈紧,他扭回头,一路叫着:“娘,你等着,我一定回来——”他相信娘一定听到了他的喊声,在船上时他也这么一路叫着。

    船一登陆,眼前就是另一番世界了。他望着身后茫茫的海水,这时他才真切地意识到,广岛离自己很遥远了,母亲离自己很遥远了。他长嚎一声:“娘呀,俺对不住你哇——”便跪下去。他跪下去的同时,整个岸上的日本兵黑压压一片都跪下去了。冲着混浊无际的海水,冲着家乡的方向,他的耳畔响着一片呜咽声。

    天又是黄昏了,连绵的雪山似梦似雾地染在一片昏黄里,风雪在远近的山林里呜咽呼嚎着。

    知野醒了,缩着身子倦在火堆旁,不停地颤抖着身子,两眼无助地望着川雄和知野,哆嗦着嘴唇半晌带着哭腔说:“我们还能回广岛吗?”

    川雄和野夫望着知野,又望一眼躺在火堆旁的四郎,两人顿觉肩上的担子很重。

    “能——”川雄说。

    “一定能——”野夫说。

    野夫说完这话,茫然地望一眼四周,在胸膛里呜咽一声。

    “我冷,我要饿死了……”知野又哭开了,那哭声很空洞,也很虚弱,在呜咽的风声里显得很渺小很悲哀。

    野夫心里莫名其妙地窜着一股火,他不知该恨谁,摘下肩上的枪无力地举着,枪口盲目地冲着这个世界。

    四郎在东天里升起第一颗寒星的时候醒了,醒了之后,三个人都围过去,默然地望着他。四郎抓住野夫和川雄的手,愣愣地瞅了半晌,又抬头望了一眼暗下来的天空,恍惚间才回到了现实。

    天边又有一颗寒星升起,在四郎的眼里眨了眨,他扭过脸看了看两个人,又望一眼缩在一旁的知野,喘息一会儿说:“你们……回广岛……别忘了去看……我娘……”四郎泪流了下来,几个人望着四郎眼睛也朦胧了。四郎这时咬紧了牙,一字一顿地说:“横路,我要、杀了他!”四郎说完这话时,便急促地喘息着。

    四郎腿上中的弹不是来自游击队方向,而是来自他身后横路的枪口。

    横路一家和四郎是大溪边仅有的两户人家。四郎的爹随着鱼船沉海之后,娘就带着也来到了大溪边。

    那时大溪只有横路一家。娘带着四郎在大溪边开垦了两亩地,搭了一间茅屋便住了下来。那时横路一家弟兄还小。后来就大了,大起来的横路兄弟把大溪边的荒地都开垦了出来,一直开垦到四郎家的那片稻地旁。每年播种的时候,四郎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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