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众人里,有年长又好心的,忙出来拦住,与掌柜斥道:“打骂别个作甚,快抱你老娘去郎中那里呐!”

    这桩意外乍现之际,姚欢正在蜜饯铺旁的小摊上买活鱼,带去苏颂府上。邵清怕与她同行太惹眼,则在离她不远处慢步相随。

    见出了人命之事,邵清亦趋步上前,欲要施救。

    恰巧一辆马车路过,被热心快肠的几个婶子拦下,央求主家搭人。

    马车上下来一对锦衣夫妇,并一个抱着女娃娃的婆子。

    锦衣男子颇仁义,草草问了两三句,便让掌柜抱着他娘登车,吩咐车夫速速驰去。

    男子转过身来,邵清望见他的面容,不由一愣。

    姚欢亦认出男子,遂回身避开,向邵清轻声道:“那是曾枢相的第三子,曾纡,才从外州任上回京。此前我与姨父,见过他。”

    怪不得,与曾纬有几分相似。邵清心道。

    只听曾纡对着那被人围住、跑不脱的胥吏道:“你是哪个衙门的?发生何事?”

    曾纡今日,本是携妻女来惠明寺进香、小游,自不会穿着官服。

    胥吏刁滑,便是面对这看来像是有官身的男子,既非顶头上司,又哪会轻易理睬。

    两厢僵持时,铺子里冲出来一个少年,哭着向众人道:“他说自己是市易司的,要吾家问市易司以三分利借贷银钱,否则就不许吾家零卖果实。婆婆说,二十年前熙宁新法时,吾家就是被这市易司逼得走投无路,公公跳汴河死了,怎地如今,公家又不给活路了。她一时气急,就拿了剪子……”

    少年已有十一二岁,出生商贾之家,平日里帮着祖母与父亲招呼客人,口齿更是伶俐,虽抽抽噎噎,却是将原委说囫囵了。

    众人哗然。

    先头唱吕蒙正诗的瞎眼艺人,手中的铁板又响起来。

    “翻手云,覆手雨,作古之人蒙冤屈。

    盖了章,泼了菜,方是太平世道来。”

    姚欢和邵清听到身边一个娃娃,问牵着自己的父亲:“盖章泼菜,是什么意思?”

    书生模样的父亲却只唬下脸,说一句“莫论国是”。

    邵清忖了忖,对姚欢低语道:“章是章惇,菜是蔡卞和蔡京?这老翁唱的,乃指宣仁太后要被追废,以及章蔡二党加紧绍述新政的时局?”

    姚欢恍然大悟,继而现了忧色道:“蔡京果然不论跟着司马光,还是跟着章惇,最擅长的,就是一个快字。重开市易司,看来确是殃及京城所有商贾,不只我们虾行。”

    那一头,胥吏见不远处有军巡铺的士卒闻讯赶来,胆气回来不少,骂骂咧咧地喝开人群。

    曾纡既知晓了情由,亦不再盯着那胥吏问,而是穿越横街,走到瞎眼艺人跟前,掏出铜钱,放到他面前的破碗中。

    瞎眼艺人淡淡道:“官人给多了,官人应是刚来,没听小的唱几首。”

    曾纡冲着艺人一双盲目拱手:“听到老丈那句‘乱世文章不值钱’,足矣。”

    艺人咧嘴浅笑:“乱世二字,宰相可言,布衣乞丐亦可言。”

    曾纡回道:“的确,如此,世道方有救。”

    姚欢并不想去和曾纡打招呼。

    但她戴着帷帽,行过曾纡身边时,听到这句话,心中稍动。

    若蔡京真的被早些扳倒,曾布是否就不会落得凄惨收场,而这位史料中口碑很不错的曾三郎,是否也就不会受蔡京主导的“元祐党人碑事件”祸及,能在仕途上风光霁月。

    ……

    开封城东北角,惠明寺后,苏颂宅邸。

    苏颂的妻、子皆住在扬州。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