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的语气十分复杂,说不清是惊是疑:“他们现在掉进了现世缝隙,我也看不真切,但庄高羡的‘气’……在急剧衰弱。”

    “你们在这里等着,略作休养。”半夏顿了顿:“我先去看看情况。”

    现在六真里,也就他的状态最好,最能应对意外。

    啪!

    忽然有一只枯瘦的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半夏没有一惊一乍,只是低下头来,看着用最后余力抓住他的老僧,用眼神表示疑问。

    苦觉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吐着血沫:“不要让他……看到!”

    半夏略想了想:“好吧,如果你觉得有必要。”

    苦觉这才闭上眼睛,但那只枯瘦的手,还紧紧抓着半夏的衣袖,仿佛这样,就能再迟缓一点半夏的脚步。

    半透明的火焰,便从这只不肯松开的手掌开始,向整个道躯蔓延。

    嗒嗒嗒嗒……

    天空落下血雨。

    敲在了谁的心窗。

    ……

    ……

    苦觉的眼睛闭上了,他终于可以休息。

    姜望的眼睛睁开了,他还要面对这个世界。

    所谓命运的掠影,就这样传递在眸光中。

    悬空寺方丈苦命大师,以绝世手段,让他得以走进苦觉的命运,旁观苦觉的最后时刻。看到那淹没在长河,也本该沉没在时光河流里的故事。

    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感受苦觉,也从未……如此遥远。

    四年前他走出生灵碑,天空漂浮的,竟是这场血雨。

    那个名为半夏的道士,撑着油纸伞,从血雨中走来,是上国真人的姿态。

    那时候他还想,莫非是关乎庄高羡的天地之悲,从冥乡落到外间?

    原来那天下了两场雨。

    一场雨下在故事里,一场雨下在回忆中。

    他姜望天下扬名啦,一场弑真之战,足够载入史册。

    那黄脸的老僧以一敌六……无人知,无人知。

    只有一场寂寞的血雨。

    青烟缭绕,烟气中对坐的两人都有些隐约。

    悬空寺的方丈,是苦命的禅。

    三宝山的净深,也似泥塑的像。

    方丈看到姜望的眼睛是幽深的,这一刻并不体现情绪,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把所有的光线都吞下了。

    他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沉默。

    “净礼呢?”姜望的声音有些暗哑。

    苦命道:“苦觉出事之后,苦病就去龙宫,把净礼带回了山门。他哭了几天之后就开始冲击洞真,想要独自去报仇。我把他关起来了,不想他去送死——你要见他吗?”

    “不用了。也不要告诉他我来过。”姜望慢慢说道:“让他继续闭关吧。他太天真。真人在这个世界上,仍然是渺小的。”

    “苦觉还有最后一封信,说实在瞒不住的时候再给你。”苦命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封薄信来,放在了长案上。

    他语重心长地道:“何止真人呢?我侥幸证得衍道,走上所谓绝巅,也时常自觉渺小。”

    姜望当然听得明白。

    姜望也非常清楚,中央大景帝国,是怎样的庞然大物。

    天下间,无论秦楚诸强,又或万古大宗,谁不在它的阴影之下?

    当年孟天海在祸水冲击超脱,宋菩提就说过,孟天海若敢强夺云梦舟,哪怕超脱了,出了红尘之门,也要打死他。

    楚国尚且有如此底气,天下第一的中央景国,又该是何等磅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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