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李家。”

    姜望顿了顿,又强调道:“摧城侯府。”

    他在长长的队伍中穿行,走过了城门洞。

    在一家开在城门附近的西瓜摊前,用两锭银子,包圆了西瓜摊的所有:“这些银两,请今日入城的所有人吃瓜解暑——若想贪墨了,要知道重玄胜是我好友。”

    卖瓜的老汉摇动蒲扇,乐呵呵地:“用不着博望侯的名字,您的名字更凶一些。小人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贪您的钱。放心吧!”

    要不怎么说是临淄人士呢,就连一个卖瓜的摊贩,胆量都比旁人要大。实在是身在霸国都城,什么样的人物都见识过了。谁都敢调侃。

    姜望道:“银子若不够,也问他要。”

    而后转身,独自入城去。

    “姜望入临淄!”

    “姜望去了摧城侯府!”

    “姜望二证天人,并且挣出天道深海,已得极真,衍道唾手可得!”

    这消息像是长了翅膀,很快飞遍临淄。

    很多人这时才惊问——姜望何时二证的天人,何时沉沦的天道深海?

    故事在人们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发生,又在人们不知道的时候结束了。

    这当中的艰难,只有当事人自己咀嚼。

    姜望行走在临淄。

    在临淄经历过也风光过,痛苦过也痛快过,如今故地重游,仍然是雾里看花。

    这座城市,大约需要用一生来了解。

    好在还记得去摧城侯府的路。

    李家是高门大户,齐国第一世家,往常倒是访客不多。

    摧城侯李正言是个严肃的人,不喜逢迎。交结公事而非私事,且常年巡边,不在府中。李老太君早不理族务,喜欢清静。而交游李龙川……倒是去红袖招更为合适。

    李龙川的遗体一路漂洋过海,舟车交替,在今天送到府中。

    所以消息再也不能瞒着老太君。

    这时节应是吊唁不绝的,但李家闭门谢客。

    人们也就不来触这个霉头。

    很多人只是送些帛礼,聊寄哀思。

    姜望自不会被关在门外。

    他在这栋宅子里,是可以参加家宴的人。

    相较于还在海外的李凤尧、晏抚、许象乾等人,他倒是来得最快,先到临淄。因为赶时间,并不与他们结伴。而是一路全速飞来。

    他见过主持丧事的李正书,拜慰过端坐棺前、一言不发的摧城侯,扑在棺上、哭成泪人的摧城侯夫人。

    最后也……看了一眼李龙川。

    李龙川的尸体如果有什么问题,轮不着他这个半吊子的仵作水平来看。

    他只是真切地看一眼挚友的样子。

    合棺便不再见。永不再见。

    满室已铺白。

    白幡白布白纸。

    灵堂中宾客极少,但份量都重。

    今相江汝默,博望侯,定远侯,朔方伯,朝议大夫温延玉,甚至向来深居简出、姜望都不曾见过的朝议大夫臧知权……

    简直是齐国高层的小堂会。

    还有一人,大内总管霍燕山。

    他出现在这里,自是代表天子来慰问。

    “李家是将门,生死是常事。丧礼一切从简。多有怠慢宾客……”李正书说着待客的那些话。

    姜望道:“我去看看老太君。”

    遂入后堂,遂往后院。

    不同于想象中的任何一种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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