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扬声叫孙符,等孙符掖着手进殿来,他交代了几句,才打发他退下:“严卿,你觉得朕此举不妥?”

    妥或不妥,他是为君之人,没有人能评说他的言行举止是否妥当。

    连朝中御史言官都不敢再直谏天子,严崇之自认没那个分量。

    昭宁帝看重他是不假,但昭宁帝不需要纯臣,更不需要诤臣。

    他一直在走的这条路,是昭宁帝并不需要的。

    所以从头到尾,他都是可以被放弃的。

    严崇之往侧旁官帽椅坐过去,摇头说不敢:“臣只是不明白。刚查到此处时,臣甚至心惊,以为自己干了半辈子刑名,竟出了这样荒唐的错,闹出这么离谱的笑话来,等到再三确定——臣不敢确定,只能进宫面圣。”

    “朕已经等了你好几天了。”昭宁帝点着桌案,笑着看他,“这案子曹墉之办不了,他也不敢办,只有你能,也只有你敢。”

    严崇之呼吸微滞。

    天子不愧是天子。

    “皇上早就把一切都算准了,这盘棋,尽在皇上手心中。”

    从事发后曹墉之会惫懒懈怠一直到统领府嫡孙走失后曹墉之不敢查办,案子到头来会以顺天府的名义交到刑部调查,而他有能力,也有魄力,早晚会查到此事乃是昭宁帝一手策划。

    今上没打算瞒着他,他当然能顺顺利利查清楚。

    严崇之手心紧了紧:“只是皇上这样为大公主和三殿下铺路,是心中已有所属吗?”

    昭宁帝视线定格在他身上,良久笑出声来:“这样的话,也只有你敢问。”

    当然只有他敢问。

    可昭宁帝答非所问,显然就已经给定了他答案。

    严崇之心头坠了坠。

    他好像明白了天子用意。

    然而这种明白,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是很难接受的。

    “手足相残,都是皇上的亲生骨肉,您真的忍心看着兄弟阋墙?”严崇之正襟危坐,反正该问的不该问的,也只有今日,他便索性豁出去,深吸了口气,一股脑全问了出来,“皇上偏宠永嘉公主十四年,如果殿下败了,皇上能保的住殿下一条命吗?

    宋贵嫔只留下这一双儿女,臣本以为,皇上心中早已属意三殿下为储君,才会几次要臣为大公主和三殿下效力。

    可是今日看来,是臣想错了。

    那臣实在不懂,皇上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严卿,天家骨肉,从来与虎谋皮,你说朕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