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明白严崇之意思,索性叹了口气,人也没有再跪的那么直,反倒直接跪坐下去:“说句实心话,奴才在宫里伺候十七年,起起落落的事情,见得太多了,唯一的那个例外,只有宋娘娘。”

    他在说宋贵嫔,严崇之缄默不语,不肯接话。

    封平心下嗤笑。

    他们这些人,平日里耀武扬威,人前威风,其实的对于贵嫔宋氏,无人敢提。

    哪怕姜承德。

    不过没关系,横竖今日这堂上的一字一句,没有人会泄露出去,于是他又说:“说出来大人可能不太信。宋娘娘生前救过奴才,虽然那时候我年纪很小,可记事儿,也懂事儿了。

    送进了宫的孩子没有敢不懂事的,唯恐冲撞了贵人——其实别说冲撞贵人,就是得罪了宫里的老太监,掌事的姑姑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宋娘娘救下我那会儿,我刚进宫第二年,要没有宋娘娘,我早就死了。”

    严崇之反手摩挲着下巴尖。

    宋氏的性情为人他多少知道,天子后宫他无意多嘴,随手救下个遭罪受苦的小太监,的确是那位贵嫔会做出来的事。

    她像是宫里一股清流,也只有她肯做这个善人,真正菩萨一般。

    严崇之放下手,才把封平的话接过来:“那你不是更应该去找永嘉公主吗?

    贵嫔娘娘对你有恩,你有安王的把柄,却转头告诉姜大人,这是什么道理?”

    “瞧,大人果然也晓得,天家无兄弟,早晚是你死我活的争斗,怪不得连师爷也不敢提笔了。”封平倏尔笑起来,“我却不这样想。

    我做奴才的,大抵生来就该是卑贱之躯,可我是个人,我也有感情。

    别人对我好,我铭记于心一辈子,总想找个机会报答了。

    从前宋娘娘活着那会儿,喜欢红梅,我跟着宫里花房当差的老太监偷偷的学,还没能等到有机会在宋娘娘跟前孝敬,她撒手去了。

    大公主生来娇贵,金尊玉贵的人,我这样的人,不配往她跟前凑。

    再往后呢——直到去年吧。

    去年大公主入了朝堂,燕王帮衬着设立了什么司隶院,打从那会儿开始,大公主跟变了个人似的。

    奴才总想着,宋娘娘在天有灵,一定不希望看到大公主如今这样。

    还有惠王。

    上阳宫醉酒伤人那件事,究竟因何而起,无人得知。

    奴才只知道,大公主和惠王殿下,再不似小时候那样,姐弟情深。

    但宋娘娘就留下这么一双儿女。

    奴才说了,奴才人微言轻,所能做的实在有限,难道我去劝大公主?还是去劝惠王?

    人贵自知,奴才没有那个脸面,就不会想着去做那样的事。

    所以聪颖如严大人,现在总该知道,我为什么去找姜承德,而非大公主了吧?”

    他当然明白了。

    封平不希望赵盈插手朝堂事,但他没资格在赵盈面前说这样的话。

    他也不希望赵澈对赵盈生出嫌隙,姐弟二人之间的隔阂日渐加重。

    夺嫡党争是谁都避免不了的,然而封平不希望他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中再添上一笔。

    安王和福建勾结的案子,暂且不论真假,只要闹出来,就总有一场“厮杀”。

    他希望的是瑞王党与之争个你死我活,内斗起来,最好的结果是两败俱伤,如此一来赵澈姐弟二人便能坐收渔利。

    这小太监着实不简单。

    不过与其说是宋贵嫔生前替赵盈赵澈姐弟俩积攒的福缘,倒不如说她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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