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的时间,他身上有二甲第四名的功名,却还只是个六品推官。

    赵盈都替他觉得可惜。

    “周大人科考那年的策论,曾经广为流传,我没记错的话,沈阁老和姜阁老都是很喜欢你那篇策论的吧?”

    周衍吃了一惊。

    承徽三十五年他考取功名,但那时候的事赵盈不该知道,即便是宋怀雍,他也很少说起从前的事了。

    过去的早就过去,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荣耀加身的周奉功。

    赵盈把他面上的惊诧和眼中错愕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扬了唇角:“以周大人之才,高中状元也不在话下,但你只得二甲第四,无非是你出身寒门,门第不够。

    但周大人为人谨慎,自从考取功名后,先入翰林院,又被调入顺天府,前前后后六七年的时间,你竟然能做到宠辱不惊,却也不被人顶了你的位置。

    其实周大人是个极有本事的人啊。”

    周衍面色一僵:“公主太抬举微臣了,所谓微臣之才,也不过纸上谈兵,真正入了朝堂,才知从前不过坐井观天,目光狭隘,微臣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当不起公主这样夸赞的。”

    他当然当得起。

    别人不知道,赵盈却清楚得很。

    前世在她参政的第二年,周衍发妻病亡,他为发妻守丧满一年后,五军都指挥使的独女与夫家和离,他续弦娶了秦家姑娘,从那之后,走上了一条平步青云的路。

    偏偏他持身清正,铁面无私,那时候谁不夸他颇有沈殿臣年轻时的风范呢?

    一直到赵澈御极,他因从不参与党争,也在夺嫡的风云诡谲中安然无恙的活了下来。

    她临死前,他就已经从顺天府迁入刑部做侍郎了。

    多少人骂他趋炎附势,攀附五军都指挥使,又有多少人曾羡慕他寒门清苦人,也能有这样的机遇,鱼跃龙门。

    而他始终波澜不兴,宠辱不惊。

    那才是周奉功。

    赵盈思绪戛然而止:“周大人对司隶院感兴趣吗?”

    周衍不是糊涂人。

    赵盈在这个时候让宋怀雍出面请他这样的小人物吃饭,他来的路上就在想,说不定是与司隶院有关。

    毕竟府衙初立,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吏部虽然有宋侍郎把关,选出来的人大多也都得力能干,但她手握司隶院大权,势必还要亲自挑几个人镇着。

    他不太理解为什么选中他,但赵盈真的开了这个口,他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气。

    胸膛处的起伏波动是入了赵盈眼的,宋怀雍当然也看得真切。

    他以为周衍是不愿,便想劝两句:“司隶院虽然复设诏狱,也掌逮捕审问的事,但元元不是残虐暴戾的性子。

    你在顺天府熬了这么多年,还打算一直熬下去吗?”

    这么熬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周衍自己也不知道。

    他明明有经世之才。

    昔年科举入仕,年轻气盛时,也曾想过,凭他一己之力,未必不能扭转乾坤。

    严崇之也是寒门出身,他又有哪里输人的呢?

    等他走到位极人臣的那天,一定要打破世家寒门的偏见,令天下有识之士皆能施展抱负,报效家国。

    经年过去,那样的心气,早就被磨平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心有不甘。

    偶尔和宋怀雍出去喝酒,也会牢骚几句。

    但很少。

    他知道没什么用。

    他有他的风骨,也有他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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