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他若要是能会听、能会说,他比你们谁都聪明!他是个懂事孩子。他不可能去偷你们东西,他只是想上学,他想上学;他如今长那么大了连一天学都没上过哩!我想他是要读书,他要像你们一样正常在学校好好读书,好好学习......”

    大家的耳朵都完好无损能听到话,大家听到后无不觉着面红耳赤,大家皆垂头不语,大家一个借一个可怜的身影,挡着自己的不敢为人知的面子,悄悄然散开、散远......事实上,未羊对母亲的话闻所未闻,对自己的所遭所遇,默不作声,垂头丧气。

    母亲一手拉未羊,快他一步抢在前面。她挺胸抬头,眼泪红肿了眼眶,另只手时不时抹一下眼睛,几乎一口气冲回了家;她把未羊往家里一丢,随即将门锁死,转身一溜烟就不知所踪了。

    未羊深知母亲照例将门锁死了,而他再也没有任何反抗情绪;他像猫一样乖乖蜷缩在院落里。他没有端他的小马凳,几乎心情全无地支着身子,一手倚墙,一手插兜。远远瞧去,他长长的头发近乎荒芜了似地盖住耳朵,哭红的双眼破坏了睡眼惺忪的容样。他军人的西衫上本有五星金属徽章,但不知何时何故已然被泥土弄脏,他不忘抠一抠上头的泥屑,因为头皮使他微微发痒;他一脸的疲倦挥之不去,且丝毫不严肃地站着,活像刚被开除了的不良学生。

    再瞧瞧他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大脚趾,他还像个学生模样么?不过,他也挺自觉,防止着凉似地自动往回缩一缩;他瞅着脚下干瘪的泥土,泥土上是无事闲散的蚂蚁,还有为数不多的几棵杂草。继而,又仿佛陷入了断难猜透的沉思。

    事实上,在那两天他只要一陷入沉思,脑海里便无不回忆起他现在看来依然近乎完美的梦:他又重温着那个阳光和煦的下午。他找到一堆被踩得结结实实的稗草,便在一颗快秃头的白杨树下歇脚,他脚下是一团团稗草。他两条腿并拢齐至胸,他的书包就放至于膝盖顶上,他把手当枕头随即就循入梦境。

    他和童乐一块儿跳着格子,他和麦草垛男孩不打不相识地交了朋友,他有个和他们一样漂亮的新书包;那臭气熏天的后操场,那一排排参天的洋槐树,可爱的跳皮筋女孩,以及那神奇诡异的洞穴,火柴,火把,和洞内所发生的奇闻异见......

    他多想就那么一直沉睡在那个梦里,永远也不醒来。他在那个世界里是个正常孩子,他不再受大人小孩嘲弄。他有的是书包,有的是课本,有的是铅笔,他有的是同学朋友。他过活得照样惬意,照样开心。

    而在这个世界里,只要他一睁开眼,眼前的一切无不使他心烦意乱,有时他甚至连自己都不喜欢。他有时会莫名产生一股乖戾感,仿佛世界欠他什么,而他总是想抓住点什么,但总是抓之不住,总是徒劳无益,总是到了最终都以落空而告终。事实上,他小而又小的心脏已经累得够呛,他需要休眠。终于,他还是抵不过一丝困意的袭击。他眯着眼,晕乎乎地闯进屋内,卸下他沉甸甸的书包,极其省事地拖着鞋,一副有气无力的死样子,仿佛受伤的蚂蚱弱弱一跳,半爬在炕沿边上,两腿耷拉在炕洞门上,头仿佛又被学校看门人摁在地上吃土一样,深埋在柔软的被窝里。此时屋里的窗玻璃上困了几只落难的苍蝇,试了多次均未能如愿逃离;而我们的未羊此时便如此面朝大地,与这个世界相安无事地睡着了。

    未羊母亲徒步行半小时有余,她来至未家村边陲的一小户人家里。此时,她眼前一个不大的小门楼,门楼顶上盖满厚厚一层土,土上长满鬂草、蔷薇,和年久积沉的青苔;大门一经风吹日晒,如今业已苍老发白,仿佛两扇上好的干柴火,门栓锈迹斑斑,门槛被脚踩成月牙儿的西瓜形状;瞧得出来,那么多年以来,并非未羊母亲一人来此作访。

    未羊母亲轻击门扉,显得极其小心翼翼,担怕将破旧的门板敲裂似的。但半天无人应声。她再次轻击,事实上像她如此低声下气击门,连自己是否听得清也未可知。但无论如何,她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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