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师徒情分至今已有八年,赵贵和对师长亲近,真德秀对自家这个学生,也是真的关心。

    但赵贵和说的没错,很多事情,真德秀不懂。

    不是说真德秀的见识不到,或者才智不足,而是他身为当代理学之士的代表,很多事情他不能懂。不止不能懂,听都不该听,更不该参与。

    赵贵和是从民间拣选出的宗室子弟,不是自幼被儒家典籍洗脑的傻子,他在前几年就知道了,自己既然成了沂王嗣子,便等若入了一个局,在这个局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真德秀以为,赵贵和做个恭谨谦卑的宗王,才是最好。

    其实围绕着大宋皇权的争夺,根本容不得恭谨谦卑。

    最近这几代大宋皇位更替,背后全都是实力的对抗。实力从哪里来?难道能从恭谨谦卑中来?大错特错!你越是恭谨谦卑,越是被人看不起,越是没人看好你,依附你,也就根本没有实力!

    想要有实力,就得拿出一个态度来,然后旗帜鲜明地宣扬这个态度。然后赞同你的人,才会从四方景从,才会在关键时刻,推举你作为代表!

    那么,赵贵和的态度该是怎样?

    这个问题,他反反复复地想了不下数十上百遍,最后确认了一点。如今史相权势滔天,将朝政尽数控制在手,如今的朝廷,明面上只有一种态度,那就是赞同史相的态度。

    秉承这个态度的人,包括朝堂上无数文武官员,也包括了皇太子赵询。

    既如此,留给赵贵和的,就只有另一条路。他其实并没有什么选择权。

    而在他充满忐忑地走上这条路以后,又有了个惊喜的发现。

    在这条路上,他并不是孤家寡人,至少,他有个强大无比的后援,那就是当今官家本人。

    表面上,当今皇帝对史相的信赖,远过于当年对韩侂胄的信赖,几乎仿佛高宗皇帝之于秦忠献公。这几年来,朝野皆言相不言君,而官家无所作为,垂拱仰成。

    这种局面,源于开禧北伐失败以后,大宋数十年积蓄的人力、财力和物力都丧失殆尽,人心大沮、朝野哗然,朝堂上君臣谁都不敢承担责任。

    于是皇帝拼命渲染自己多么忠厚老实,都快把自己说成二傻子了;而各方政治势力也极力收缩,指望包括史相在内的寥寥数人出面收拾烂摊子。结果史相趁此机会一口气做大,反而拿捏了满朝君臣。

    在此局势下,官家对史相的信赖,确有几分出于真诚,更多则是不得不尔。

    不过,官家毕竟即位二十多年了,不乏牵制权臣的手段。沂王嗣子对史弥远的不满,便是他的手段之一。

    史弥远的所作所为,如果大致能让官家满意,倒还罢了。某日里官家觉得不堪忍受,只须放出易储的风声,沂王嗣子身边,那些暗地里反对史弥远的政治力量,立刻就会剧烈膨胀,成长到足以和史弥远对抗的程度。

    到那时候,官家高居九重,稍稍推波助澜,史弥远的下场便是第二个韩侂胄。而天下皆知皇帝始终圣明,坏事的始终是女干臣。

    女干臣既然伏诛,草民们只要欢悦就可以了。每隔几年就有女干臣伏诛一次,无知草民们就欢悦一次,那倒也是个乐子。

    但要实现这个牵制的手段,有两点必须得到保证。

    第一点,是易储的风声不能太大,但不能没有。官家对自家的亲儿子毕竟喜爱,不愿意往他身上泼脏水。所以,深居禁宫的皇太子,便只有隔三差五传出身体不适的消息了。究竟哪几次是他确实不适,哪几次是皇帝故意命人宣扬,把小病渲染成大病、重病,实在难说的很。

    第二点,便是沂王嗣子赵贵和,必须坚定不

    移地站在史相的反面。这是沂王嗣子存在的唯一意义,绝对不容有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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