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燕客哈哈一乐,拱手道:“哎唷,老哥这名字起得好,苏杭一带有个大名鼎鼎的说书人叫柳敬亭,我兄长最爱看戏,其次便爱听那位柳敬亭说书。”

    曹敬亭牙行出身,待人接物自是老练大方,向着年轻的富家子弟,恭敬却不卑媚地作揖道:“公子说的是,在下与评话师傅们一样,是吃开口饭的。这碗开口饭,吃了十来年咯。不过,自今日起,在下就听公子和郑姑娘差遣了。”

    郑海珠在旁解释道:“三公子,你和大公子一出手,我们书院就不是小打小闹起步了。我明年须陪嫁大小姐去顾府,所以将曹老哥请来,做书院管事。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曹管事家的两个闺女,也会来书院识字学艺。”

    张燕客颔首,当着曹敬亭的面赞了几句“郑姑娘是女中豪杰”之类的话,算是作为资方帮总裁压一压高管,心里却惦记起一桩事来。

    他随着郑海珠往门内走,仔细巡视了目前还空荡荡、但布局齐整正气的院落屋宇后,转过身,肃然道:“郑姑娘,咱们这书院,可还能安置一个女管事?”

    郑海珠一愣,随即意味深长地盯着他:“是你的红颜知己?”

    张燕客扁嘴“咳”一声,瞪眼道:“我这般光明磊落之人,哪有什么红颜知己。再说了,我若看中红颜,又怎会舍得当什么放在外头的知己,肯定得八抬大轿迎回家去。”

    郑海珠恍然悟道:“是你哥的?”

    “对喽,就是那个南京秦淮河畔的红倌人,王月生嘛。”

    张燕客仰头看云:“终究是自家兄弟,我这人面善心更软,哪舍得看我大哥为这事衣带渐宽形销骨立。但我山阴张氏,怎么可能容王姑娘进门。”

    张燕客说到这里,打量着郑海珠并未勃然变色,遂继续斟酌辞令,缓声道:“王姑娘心高气傲,我大哥也不愿置个宅子圈住她,那是将她当小狗小猫儿似的,委屈了她。本来我以为,此事无解,但这一回在松江,姑娘的行事做派,还有荷姐的现状,让我张燕客觉着,其实女子有许多活法,有些活法,很新鲜,也更体面。再者,我想到,郑姑娘与茹韭儿能毫无芥蒂地交往……”

    郑海珠打断他:“我明白了。三公子,你能如此看我,我很高兴。确实,在我眼里,秦楼楚馆的女子们,红馆人王姑娘也好,清倌人茹韭儿也罢,与我,乃至与你和你哥,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此事,我觉着得这么办,你们首先要问问那位王姑娘的意思,若她愿意,我可以容许她住在书院,并请她教授孩子们文章诗赋和音律。”

    张燕客闻言,刚要面露欣然,却听郑海珠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但是三公子,有句话,我也得说清楚,王姑娘既然来做书院的女管事和女先生,她就得和过往交代清楚,不能再以什么众星捧月的秦淮女使自居。洗净脂粉、卸下光环,改个名字,安安心心地在此处教授子弟。至于你大哥到松江来与她相会,只要不是当值的时候,我不管。”

    郑海珠这连珠炮一般的约法三章,轰得张燕客有些应接不暇。

    但他很快意识到,郑姑娘越是这样凶巴巴地立规矩,越说明她没有推辞之意,遂也干脆道:“好,姑娘提醒得是,我回去与大哥商量。”

    郑海珠叹口气,将自己最后一层意思说完:“但依我看来,你大哥这样做,依然会令家里家外的女人们,都伤心。”

    张燕客几乎脱口而出道:“怎么会?”

    是呀,怎么会?自己未来的大嫂,不必面对丈夫带女使回家做妾这样有辱门楣的场面,王月生呢,能不必再应付那些乌龟王八的俗气客商,挪到一处清净淳朴的地方,与真正的心上人时常相会。

    这,这不是皆大欢喜嘛。

    郑海珠瞅瞅张燕客困惑的表情,浅澹而无奈地笑笑,摆摆手道:“不多讲了,你们不会懂的。你出钱你最大,先这样吧,等你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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