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六的脸庞瞬间涨红如血,他猛地起身,连胡须都有些抖动,张了张嘴,似乎想要骂人,但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挥舞起的手臂,终究还是无力地垂下,叹了一口气,一把抓自己有些破旧的米袋子,低着头,脚步有些踉跄地走了。

    一直到贺老六走远,才有一位上了年龄的老者,有些不满地瞪了一眼,刚才低声嘀咕的那个年轻汉子。

    “韩老四家的,骂人不揭短,贺老六也不容易,说话别总往人伤疤上捅……”

    那汉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在那里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就见不得他那一副大家都欠他钱似的的德性——上了战场了,难不成只能他杀人家,不许人家杀他?说到底,大家还不是各为其主,要怪也得怪那些上面的贵人老爷们,跟我们这些泥腿子有个屁的关系,跟疤瘌哥有什么关系……”

    “算了,算了,都不容易——贺老六,一个人拉出一大家子也是够难的,若不是有那个慈善堂,我估摸着他们这个冬天都要撑不过去了,他贺老六再硬气,总不能看着一大家子孩子饿肚子……”

    这话让一屋子的人都不由沉默了。

    要说恨秦人吗?

    恨!

    可秦人来了之后,大家的日子,其实都比原来好过了。

    除了更加苛刻繁琐的律令,让习惯了散漫的大家有些不适应之外外,战乱没了,赋税少了,官府还给分了地,虽然不多,但比起原来,是真的好了。

    虽然依然清苦,可一家子人可以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了。

    “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泥腿子,大字不识一个,前天,我家那大小子,会写自己的名字了,还识数了,是跟着去村里的先生学的,先生不收束脩,就连书本都是免费的,我张疤瘌不能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来骂娘……”

    头上长着疤瘌的汉子,忽然站起来,低着头,涨红着脸膛道。

    “我娘生了病,没钱抓药,是人家慈善堂给免费治的——我是个浑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也不懂那些大人物说的什么仇不仇的,我只知道,人不能知恩不报,皇长孙让人救了我娘,又免费教我家小子读书,就是对我们有恩,我们得认……”

    张疤瘌的话,让铺子里的气氛,又是一阵沉默。

    与他这种情况类似的,不止一家,有不少人自己家的孩子,又或者是亲戚家的孩子,也都在跟着秦人的读书先生在免费读书,虽然只是在蹲在露天地里读,虽然只是拿着树枝在地上跟着先生画,可这不是有了读书的机会了吗?

    在此之前,何曾有过!

    皇长孙到璋郡之后的政策,大家都有目共睹。那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实惠,不像以往的贵人老爷们,好处许了一堆又一堆,到最后,实际的好处,一点没有。

    “若是,以后大秦的皇帝是这位皇长孙,好像跟着秦人也不错,起码家里的孩子能认识几个字……”

    这个念头,忽然就开始出现在不少人的心里。

    ……

    赵郢并不知道,自己这前呼后拥的一幕,落在周边那些小人物的心里,竟然还衍生出那么多故事。此时,他在众人的簇拥下,已经走到客舍的院子之前。

    这家客舍,虽然靠近城南,位置稍微有些偏僻。

    但占地却不小,外面挺大的一个院子,可以供来往的客商停驻车马,还有可以供客人吃酒用饭的酒楼,算是璋郡城中比较大的一处客舍了。

    赵郢一行人的到来,早已经惊动了店里的掌柜。不等赵郢等人走到地方,就已经呆着店里的舍人,恭恭敬敬地侯在了门外。

    “小老儿魏三,拜见皇长孙殿下,见过各位贵人……”

    赵郢笑容温和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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