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聿怀瑾嘴唇翕动,从战场上撤退一直到现在,她一直努力地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所以才会在拔里海等人面前表现得那般漠然。

    可是她甚至都不敢闭眼,因为闭上眼睛之后便会浮现战场上的惨烈景象,脑海中会响起最后时刻那悲壮的鼓声。

    两万多名将士葬送在这场恶战之中,纵然没人有资格借机对她做什么,可她心里根本无法放下,毕竟那是两万多条人命。

    直到此时此刻,面前这位男子的出现,简简单单一句话便击穿了她的伪装和防备。

    她转过身背对着那人,抬手抹过眼角,轻声道:“我没事,哥哥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庆聿家的长子庆聿忠望,他望着女子身上的轻甲,上面还有很多血迹,便放缓语气道:“先不着急说这个。外面天寒地冻,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我们进去说话。”

    庆聿怀瑾应了一声。

    两人走进屋内,庆聿忠望四下看了一圈,然后走到桌旁斟满一杯热茶递到庆聿怀瑾手中。

    “赵国已经大抵平定,只是陛下仍旧不放心,坚持让父王亲自坐镇,避免境内出现反复。我将手里的事情处置完毕之后,便带着五千骑南下。等赶到河洛城得知你已经来到战场,我便将谋良虎臭骂一顿,然后领着百余骑来到此处。”

    庆聿忠望简略地解释自己出现的原因。

    庆聿怀瑾摇头道:“哥哥,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和谋良虎将军无关,伱莫要责备他。”

    “无论如何,他都不该让你亲身涉险。”

    庆聿忠望神情严肃,一改平时在她面前的随和温厚,继而道:“父王在收到你们的军情奏报之后,察觉到这有可能是萧望之和厉天润联手钩织的阴谋,故而才让我领兵南下。这一仗输了便是输了,我们庆聿家并非输不起,但是不能因为输了就自暴自弃。怀瑾,你是个聪明的姑娘,理应明白这个道理。”

    庆聿怀瑾当然明白,她也知道慈不掌兵的含义,这世上哪个名将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战争必然会死人,无论胜败。

    “哥哥,我想明白了。”

    她抬起头望着圆桌对面的男子,眼中涌起决然之色。

    庆聿忠望微微皱眉道:“何意?”

    庆聿怀瑾缓慢却坚定地说道:“从小到大,父王和哥哥都宠着我,连陛下也待我如己出,让我以为自己什么事情都能做好。比如燕国这边的大局,父王本来交给谋良虎将军决断,是我固执地想要南下然后大肆揽权,美其名曰为庆聿家出力。又比如这次南齐挑起的战事,父王明明说过坚守不战,可我心里始终不服气,我不想一味地被动防守。”

    庆聿忠望问道:“不服气是指南齐陆沉?”

    庆聿怀瑾没有刻意否认,坦诚地点头道:“是。这两年我在他手里吃过很多次亏,我想正面赢他一次,所以在几位将军策划雷泽之战的时候,我明知道这里面有一定的风险却没有反对。但是事实证明,单论带兵打仗这件事,莫说和萧望之、厉天润相比,我确实远远不如半道出家的陆沉。”

    庆聿忠望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他没有像拔里海那般迫不及待地劝慰她,也没有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之类的废话,他只是望着女子清冷的眉眼,缓缓道:“人各有所长,你在这方面不如他其实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回来之后我想了很多很多,陆沉经过这场胜利肯定会登上高位,从而成为萧望之和厉天润之后,南齐军方又一位实权派人物。往后我若想击败他,必须要攫取更多的军权,才有资格与他在战场上对弈,可是无论父王会不会这样纵容,我都不能这样偏执。”

    庆聿怀瑾饮了一口热茶润润嗓子,继续说道:“这一仗告诉我自己,我并没有继承父王在军事上的才能,无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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