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坐到榻上道:

    “只是我年纪大了,总得再找几个孝顺的徒儿,好给我养老送终。”

    “先生的心愿,必能顺遂如意。”墨公子陪笑道。

    “对了。今日下午,有人送来了一份荐书,是你亲笔写的缄封,内中绢帛上却空无一字。”段泉噙了笑意:

    “我一看就知道,你那个促狭的老毛病又犯了,想来是却情不过,却让我来当这个恶人。”

    “其实弟子今日过来,除了拜见先生,也是为了这件事。”墨公子正色道:

    “若是此子尚可造就,能不能请您通融一二,便是留在身边做个侍读童子也好。”

    “哦?”段泉眉毛轻挑:“你也知道我的规矩,这几十年来要说例外,也只是你这一人罢了。”

    “不如说说看,这个叫洛萧的娃娃,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家世寻常至极,不过是一介村童。当然,我知恩师您从不看重这些。”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墨公子缓缓说道:“恩师以为此言如何?”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段泉喃喃地复述了几遍,然后霍然起身:“震聋发聩,非治世贤才不能出此言!”

    “这是那洛萧说的?”

    “不是,是他的阿姊。”

    “有姊如此,我便关照一二又如何?”

    段老先生招收门徒一事,得到了县里的大力支持,特意将县学收拾出来,以作考校之用。

    卯正时分,县学前面就已经挤满了欲拜师求学的少年,其中大多都是得到了消息,由外地赶来的官宦名流子弟。

    他们着绸衣,佩玉饰,就连身边的仆从,也都衣冠楚楚。

    如洛萧一般的平民也有,基本都是康乐县的本地人,听说段先生收徒不看身世,抱着万一的希望来碰运气。

    进入县学考试的足有三百多人,竞争本就相当激烈。

    然而在封门之前,却忽然又来了一行人,各个穿着鲜亮的衣袍,簇拥着一辆极为奢华的马车。

    拉车的驷马通体雪白,皆戴着金玉辔头,车身覆以青缦,饰金银螭龙绣带,四角挂着金铎,行进之间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马车在县学门前停下,前方开路的一名侍卫高声通报:

    “昌州王世子虞贺,特来拜见段先生!”

    人群立时骚动起来。

    “啧啧!昌州王可是今上最宠爱的弟弟,那现在来的这位,岂不就是陛下的侄子?”

    “连昌州王世子都来拜师了,这段先生的面子可真够大!”

    “要是我家小子有这个福气,能拜入段先生门下,岂不是能与世子成为同门?”

    “快醒醒吧您哪,白日梦也没有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