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格努斯听见了佩图拉博的诵读,他埋在双臂间的脑袋转了转,让束起的红发从脊背的一侧随之滑到另一边。

    从后脑勺与桌面组成的半封闭空间里传出闷闷的嗓音:“莫尔斯想指代的是亚空间的骗局,对吗?”

    “而我们都没有听出来。”佩图拉博将注意力继续放在诗集中,以免自己的心被马格努斯带着鼻音的细弱话语软化。“不过你为何要从图书馆取出这本书?”

    “我,我昨天去了一次大图书馆。”马格努斯痛苦地说,“我想看看有哪些物品需要被销毁。”

    “你听起来冷静了不少,马格努斯。”佩图拉博说,“至少你没有想把整个图书馆烧了,就像烧掉你的上一个房间一样。”

    “我……我当时……”

    “放弃了你的理性思维,想到亚空间就满脑子你的花园之旅,天真地企图以只言片语说服他人来换取精神支持,并借此自我安慰你已经尽力弥补错误。”

    马格努斯喘了口气,“你有些残忍,佩图拉博。”

    “不然你记不住任何事。”佩图拉博的语气里不存在任何以言语击垮他人之后的胜利之感,他踮起脚把诗集扔回台上,拍了拍马格努斯的后背,换来一个可怜的颤抖。

    马格努斯安静地呼吸了一会儿,将流满眼泪的脸从臂弯间抬起,随意抹了把脸,擦去泪水在眼前组成的模糊屏障。

    他把椅子上干草编的坐垫放到地面,挪到地板上坐着和佩图拉博对话。

    “他们曾经是我的学生,更早之前则是我的老师。我一度以为他们愿意追随我做任何事。”

    “可是大部分学者都无视了我的话。”马格努斯迷茫地说,沉重的气氛压在他向下塌的肩膀上,色彩在他的眼眸中飞旋,揭示着他内心情感的复杂变动。

    “其实假如莫尔斯没有带我去那儿,我也不会有哪怕一个最短的间隙,考虑放弃借用以太之风的力量。”

    “我无法如莫尔斯向我展示真相一样启迪他们。直视虚空的恐怖足够摧毁凡人的心智,而言语的辩论又太过无力。”

    “你试图说服他人的样子已经够无力了,你看起来不像是在与他们争论,而更像是在寻找一个吵闹的机会来让自己无暇思考。”佩图拉博说。

    他这些天都在等马格努斯重新冷静下来。

    莫尔斯对马格努斯的打击,和学者们的抗拒几乎构成一个负面效应的循环,将马格努斯困在一个可怕的怪圈中间,损耗着年轻基因原体超量的傲慢和并不坚强的意志。

    假如马格努斯能够在心智坠入谷底之前就开始自省,佩图拉博几乎会怜悯他。

    这令佩图拉博想到他当时的成长历程。他也说不清到底是突然被打破对过往一切事物的认知比较不幸,还是被莫尔斯每日击溃一次比较不幸。

    马格努斯没有回答佩图拉博的话。他的手指抽搐了一下。

    “我后来想,我说服不了任何人……”他努力从破碎的逻辑和思维里拾取一些前后可以连接的词汇,并将它们拼成语句。

    近日来他的大脑中仿佛有风暴肆虐,每时每刻都带出无数他曾用灵能做过的事的碎片记忆,令他痛苦不已。

    他的专注度和情绪稳定性一降再降,浓重的焦虑和恐惧令他几乎无法跨出房门去做他明知自己应为的事。从任何小事中他能获取的情绪收获唯有接连不断的挫败。

    “我也许只能通过摧毁我带回提兹卡、或者在提兹卡创造的那些灵能作品,来做一些我自己能做到的补偿。”

    马格努斯看了一眼桌面的方向,想用那本从大图书馆带回的诗集来证明他不是一事无成。

    “但我没有听说最近提兹卡有图书馆或博物馆失火事件。”佩图拉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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