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哀王刘襄子:齐文王刘则无嗣而薨,依律,本当除国;”

    “但太宗孝文皇帝却说:齐悼惠王,是连孝惠皇帝都敬重有加的长兄,不能因为后代绝嗣而断了血食三牲——于是遍封悼惠诸子王齐地。”

    “但太宗孝文皇帝遍封于齐地的悼惠诸子,也就是齐系七家宗亲诸侯,此番却有济南、淄川、胶东、胶西四王举兵。”

    “济北‘谋逆未遂’,被济北郎中令所镇压;齐王大奸似忠,看似没有举兵,实则却是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固齐系七王,实反者有六,仅余城阳忠于长安,却也被吴王刘濞派出的门客周丘,一战而尽溃兵马……”

    说到这里,申屠嘉借着话头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满是失望的自顾自摇摇头。

    而后,才将目光从手中的简书上抬起,望向上首御榻方向。

    “齐悼惠王一脉,实在是辜负了太宗孝文皇帝的恩德。”

    “封七王,反六王!”

    “——若还让齐系保有宗庙,那便是对那些忠于宗庙、社稷的贤王,最大的不公。”

    “故:丞相故安侯申屠嘉,顿首百拜!”

    “请陛下除胶东、胶西、济南、济北、淄川、城阳、齐国——这七国宗庙,乃告天下人:如此忘恩负义之辈,不配再做我汉家的宗亲诸侯,更不配保有社稷、香火!”

    ···

    “便是城阳忠于社稷,也终归败于周丘——一介高阳酒徒之手,纵仍可为王,也不该再王于齐地,而当移封别处。”

    “其余六王,齐王刘将闾引咎自尽,胶东、胶西、淄川、济南四王,亦已伏诛。”

    “仅存济北王刘志,因为没有真正举兵反叛,而尚未被治罪。”

    “——臣认为,济北王并非是不想反,甚至都并不是没有反,而是分明已经举兵,却被国中忠臣阻止了而已。”

    “故而,济北王刘志这一脉,纵是可以保有血脉后嗣,也至少要诛除济北王刘志本人,以儆效尤……”

    说到最后,老丞相才刚打起的精神气,便已是有些萎靡了起来。

    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目,此刻只写满疲惫和混浊;

    正义凛然的面容,也尽是一片灰败。

    就连语调中,那义正言辞、杀气腾腾的坚定,也莫名带上了一阵病态的虚弱。

    ——申屠嘉,真的很老很老了。

    别说是在这個平均寿命不到三十,过了四十岁便可以口称‘老朽’‘老夫’的时代了;

    就算是在后世,那个几乎人均年过花甲的新时代,一位七十七岁的老人,尤其还是早年自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开国将领,其身体状况,都不大可能太好。

    尤其申屠嘉年轻时从军,开国后从政,先是在关东腹地:淮阳做了十几年郡守,之后又是入朝为内史、御史大夫,再到官拜丞相——无不是让人心里憔悴的职位。

    后世有一个说法: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申屠嘉这一生,先是从军反秦,后又以汉击楚;

    从了政,先是做了淮阳郡守,以‘附郭省城’,而后便是做了内史,成了整个关中的地区的一把手。

    做了丞相,那就更是成了群臣避道、礼绝百僚的辅政大臣,甚至可以说是‘常务副皇帝’。

    一生辛劳,到了如今这个年纪,能不用靠人扶着,独自走上这温室殿,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

    就更别提手持那卷重达十来斤的长简,对天子启,以及在场的整个长安朝堂,就吴楚之乱做总结汇报了。

    对于申屠嘉此时的状态,朝堂百官都只一阵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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