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又一次扯着母亲的头发把她关进地窖,恨恨地踹了两脚门:“十三怎么啦?十三岁已经可以生娃了,这婆娘再敢多嘴,我把那条腿也给你打断!”

    ‘小悦’吓得不轻,一方面是因为父亲发火,另一方面则是不想嫁人,只是还不敢反抗。

    她辗转反侧到了半夜,从床上爬下来以后悄悄去地窖,把母亲放出来。

    那个躬着身体活了半辈子的瘸腿女疯子刚挨过一顿打,捋了把凌乱头发,从地窖的泥土层里挖出一个塑料袋,拿出几十块破破烂烂的零钱:“……你的腿是好的,他们不会管你,赶紧滚。”

    她凝视女儿的眼神仍然愤恨如烈火,却把私藏到现在的钱塞给‘小悦’,让她离开村子,不要嫁人。

    然而‘小悦’得到的这笔钱被弟弟发现,他向父亲告状,父亲于是没收了这笔意外财产,还毒打了‘小悦’一顿,让她收拾一下后天就去邻村的男人屋里,而且再次把母亲关进地窖。

    就在地窖里,母亲从藏钱的地方挖出了最后一块钱,撕成两半,隔着门缝一点点塞出去,重新塞给‘小悦’,绿色纸币早就被泥土潮气沤得破破烂烂。

    ‘小悦’第一次被她如此温柔地对待,壮着胆子提出要求:“……娘,我想买奶油冰棍。”

    母亲的精神已经不是很清醒,翻来覆去地念叨着几句话:“好,就去买冰棍,再也不要回来。”

    ‘小悦’拿了钱离开,走了大半夜山路去县城,山路的黄土被一代代人的双脚踩得结识,她离县城越近却越害怕,终于被恐惧压垮,掉头跑回家里。

    ——自小被拴起来的小象,哪怕解开锁链后也不敢离开太远。

    时值朝阳初升,父亲不在院子里,应该是出门去找女儿了,临走之前还把母亲从地窖里放出来,让她留下做饭。

    ‘小悦’急匆匆的推开门,只看见母亲在那间破旧低矮的小屋里,上吊自杀了。

    金红的阳光照亮满屋五彩斑斓的大风筝,佝偻的女人身体被穿过房梁的风筝线吊起,终于舒展开来,摇摇晃晃,顶天立地。

    镜头推移,落在在现代化城市,市里正在举办风筝大赛,成千上万只风筝在参赛者的操控下飞上天空,织成色彩斑斓的天空。

    全片结束。

    ……

    后来呢?

    ‘小悦’到底是被当成童养媳卖掉,还是拿着最后一块钱逃出去了?

    导演没有交代,连‘母亲’这个角色是被卖进村子的这段剧情,也是用一层层隐晦的线索铺垫开来,这种开放式结局却很难让观众往一切顺利的方向联想。

    但这部《风筝飞了》比《风沙》的运镜还要老辣,除了不变的黑色幽默,个人风格更加强烈,木远认识了楚鹤这个擅长用色彩烘托感情的老手,将‘母亲’上吊自杀的画面拍得美丽至极,‘小悦’推开门的那一秒寂静绝望地心脏骤停。

    “……”

    唐湖看着重新恢复黑暗的银幕,沉默良久,才揉了把眼睛:“初审直接毙你,不冤枉。”

    “还可以吧。”木远笑了笑,眼角比去年多出几条干纹,“片子里的所有风筝都是我找人一只只手工画的,光做这个道具就花了两个多月,可惜了。”

    唐湖侧头盯了他片刻:“……带种。”

    他不是故意踩线,而是明知过不了审,还是觉得这么拍电影才有意思。

    拍摄费用打水漂就打水漂吧,反正也不是赔不起,公司现在还有其他项目撑着,不会这么倒闭。

    “你也带种。”木远真心实意的夸了一句。

    这部电影拍到一半就没钱了,那时候《头号烂片》的票房还没入账,还是公司咬牙把剩下的钱凑出来,才能让他接着画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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