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先生,多说说山上学问,我打小就爱听这些,哪怕不学仙法,都觉得有意思。”

    陈平安想了想,缓缓道:“如果只说狭义上的炼气,你不用将修行仙法看得太高远太玄乎,简单将其视为一门手艺活就行了,跟窑工烧瓷、农夫种田、夫子教书没什么本质区别,只是修道的门槛,比起市井百家工艺确实要高些,谁资质好,谁就学得快,这就叫祖师爷赏饭吃,比如古书以为诸得仙者,皆受命于道气,是天地自然所禀,是法地财侣的大集合。只不过这种说法,难逃宿命论的窠臼,先生对此是存疑的。但若是广义上的修道求真,门槛就高了,不得不承认,除了个人心性,得讲一讲老天爷是不是赏饭吃了。”

    说到这里,陈平安从袖中摸出几张符箓,属于山上比较冷门生僻的“一字符”,分别用篆、隶和楷体写了同一个字,“仙”。

    将三张符箓递给宁吉,陈平安微笑道:“先收好。我近期会传授给你一种剑气十八停的吐纳法门,以后你在求学和炼气之余,闲暇时可以悉心观摩这个‘仙’字,偶有心得就动笔记录下来,这不是给我给任何外人看的课业,是你写给自己看的,用来记录不同年龄不同阶段的读书体会,别小看这一个字,就觉得不是读书了,远古岁月里,那些道士和书生,好些绵延至今、香火不断的大学问,最早都是从一二字或是某一句话而来。”

    宁吉与先生道谢,再小心翼翼收好三张符箓,放入怀中,少年摸了摸胸口,轻轻抚平,好像如此才安心。

    陈平安微笑道:“没有几个人敢说自己书读完了,但是书读通了,这种境界,你我还是可以求上一求的。”

    宁吉拍了拍心口,少年好像吃了一颗天大的定心丸,咧嘴笑道:“先生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着呢,每天睡觉前都会仔细回想几遍。”

    先生是一个很能将就的人,饮食住行都没什么要求,但是先生唯独在读书一事上,很讲究,讲究得很呐。

    比如某些被先生时常翻阅的手边书籍,只要翻开,外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先生看了几遍,因为第一遍批注,都是蝇头小楷的墨字,第二遍是“朱批”,在旁白处落笔的朱红文字就会相对随意些,可能是行书,甚至可能是草书,第三遍看书就会用上青绿墨锭研磨蘸墨的校书文字……

    道理再简单不过,就是一句“看书不动笔,等于白看书。”

    所以这么个最简单的读书“独门心法”,是不用陈平安如何苦口婆心讲述道理给学生宁吉听的。

    宁吉自然而然就会跟着先生有样学样,照搬就行了,上次在落魄山,小师兄崔东山就送给他一方葫芦状砚台,作为同门同砚的赠礼,背后铭文二字,“依样”。

    大师姐裴钱说自己不擅长读书治学,就送给宁吉一袋子神仙钱,说以后你瞧见了心仪的书籍,至少可以不用去看价格。

    曹师兄则送给宁吉十几本书,让宁吉先看哪几本再看哪几本,为何看如何看,曹晴朗都说得很细致。

    这可能是文圣一脉的老传统了,同门见面,是从来不喜欢谈各自境界修为的,更多还是在求学一事上边下功夫。

    陈平安笑道:“下次再去落魄山,还会紧张吗?”

    宁吉说道:“肯定还会紧张,但是不会那么紧张了。”

    陈平安点头道:“先生可以教你一个我自己琢磨出来的诀窍。为人处世,事上勿伤大雅,待人接物,话上无伤大雅。”

    宁吉眼睛一亮,“好记好学!”

    陈平安笑道:“好记是好记,未必好学。”

    人生在世,奔波劳碌,对陈平安来说就是一场场……偷拳。知不足,见贤思齐,见好就收。

    等到哪天“无拳可偷”了,大概就算真正跻身了“我已经是宗师”的境界。

    宁吉说道:“我就是学个皮毛,与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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