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第二次有些埋怨自己脚上的草鞋。

    第一次是在大隋京城,怕给李宝瓶李槐他们丢脸,还去专门买了崭新的靴子,只是因为没有去东山的山崖书院,跟少年崔瀺离开了京城,穿了一会儿就脱下来,换上了最习惯的草鞋。

    陈平安更希望自己收拾得更好些,哪怕不是曹慈、崔瀺那种人与衣衫相得益彰的仙气装束,也一定要干净整齐,就像林守一那种,最好带一点书卷气,哪怕是暂时的都好,发髻再别上一支玉簪子,腰间的养剑葫就不用还了,剑匣也不用……

    陈平安继续前行,心中哀叹,有些后悔。

    只是走着走着,陈平安就自己笑了笑,抬起脚,低头看了眼脚上的草鞋,“老伙计,可不是我嫌弃你啊。你的任劳任怨,我很感激的,你看那几双阵亡在游历路途中的同伴,我可是都收好了的,一双都没有扔掉,都在十五的肚子里头养老呢,嗯,书上说这叫颐养天年,哈哈,想要含饴弄孙,就是为难我了……”

    自言自语的陈平安没有发现,那些过来凑热闹看他是何方神圣的家伙,慌慌张张的,饺子一样,一颗颗主动“掉下”了城头,原来是宁姚从城头上空,一路御剑而来,胖墩少年、董黑炭和俊美少年纷纷落荒而逃,那些女子则忍着笑意,胡乱收拾起包裹,御剑离开城头。

    陈平安转过头,看到宁姚御剑而至,骤然悬停在城头外边的高空,然后缓缓飞掠,与陈平安的走桩速度相当。

    宁姚无奈道:“你别管他们。”

    陈平安笑着点头。

    宁姚御剑在空中划出一个美妙弧度,撂下一句,“我还有事,明天找你。”

    这趟往返,陈平安还是在深夜回到两栋茅屋附近,这次老剑仙不知为何站在北城头上,像是在遥望那座没有城墙的城池,陈平安快步跑去,喊了一声陈爷爷。老人收回视线,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指向北方,“就是这么点人,可能还不如浩然天下一座州城的规模,挡住了妖族这么多年,我自己都觉得奇怪。”

    陈平安不知道如何回答,便不说话。

    老剑仙转头笑望向陈平安,“陈平安,我们相处得还算不错,对不对?”

    陈平安点头。

    老人笑问道:“可是如果我说我跟曹慈处得更好,对他期望更高呢?”

    陈平安仍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老人不着急答案,只是在看陈平安的眼睛,更是在看陈平安的心境。

    老人有些唏嘘。

    这一次这位阿良嘴中的“老大剑仙”,甚至运用了剑术神通,直指人心,神魂深处。

    原来如此。

    原本挺好的一个修道胚子,如果顺风顺水,运气好的话,大概在倒悬山那边的浩然天下,修出一个地仙是不难的,可惜早早给人摔得稀巴烂,如瓷器碎成了一片片。在长生桥被打断之前,就早早遭受了一场更大的劫难。

    心境,心镜。

    镜子碎片有大有小,老人见到了最大的几片,所承载的画面,镜像各异。

    所以陈平安的心境景象,若是落入修为高深的儒家圣人眼中,可能会比较多,当然会与此同时显得更怪诞。

    于是老剑仙发现到了更多端倪。

    说难听点,这是一场类似养蛊的过程,不仅仅是弱者俯首朝拜强者,而是彻底没了。

    少年这么多年应该在竭力拼凑碎瓷片,而且并不自知。

    说好听点,就有些高妙了,这算是天行健,自强不息,强者愈强,最终一两片碎片,越来越璀璨夺目,如日月悬空,群星暗淡。

    心境之争,与修为高低关系不大,所以极为凶险,练气士有很多的说头和秘法,什么扪心自问,叩心关,什么君子三省乎己,什么破心中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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