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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老大徐洹分配到空军部队第四年的时候,有一次老大写信回家,说年底要休假,而且还要带刚刚研究生毕业的女朋友回来,还说要利用这四十多天的假期把婚给结了。如此重要的消息,哪怕是早就知道老大交往好几年的女朋友,他们夫妻两人还是感到突然。所幸之前见过那女孩子几面,仍留有不错的印象,再加上老大喜欢,他们也没打算反对。不管年底能不能把婚礼给办了,他们两人仍是认定这个媳妇了。

    然而也就是在那一年,徐洹出了事。那时他们夫妻两人差点儿没被中年丧子之痛打垮,哪里还能记得孟凡这个人。等到他们好不容易熬过那一劫的时候,孟凡已经彻底病倒了。

    他记得,当时他们还来看过孟凡几次。只是看到孟凡形削骨立,形容枯槁的样子,妻子宋可如就泣不成声,回到家里必有好几日难以入眠。久而久之,他们就不敢去看她了,只在最后一次临走前往孟凡的枕头下塞了一些钱。再后来,听说徐沂时不时地去看她,心里也就慢慢放下了。

    “那一年,徐洹的妈妈听说他年底要带儿媳妇来,老早就给他准备好了钱,想着他结婚之后买个房稳定下来。这小子知道了,把他攒的钱全部放在他妈这里,说自己的婚房要用自己的钱买。我和他妈妈没办法,就只好给儿媳妇包了个红包。只可惜我们无福,最终没等到儿媳妇上门,就没了儿子。”回想起过去的一幕幕,徐建恒声音有些湿意,“老兄,这张卡里面,全部是徐洹的工资和抚恤金,我们没有多放一分。它本就该是属于这两个孩子的,如今徐洹不在了,就请你代孟凡收下,也算是成全他们两人。”

    老泪纵横的孟玉和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对不住。此时此刻,他心里都是歉疚,想起他们一家对徐沂做的事,就觉得无言以对。

    看到他这样,徐建恒心里也不好受:“上次,我确实是生你们的气,也把话说得重了些。只是一码归一码,始终是孩子的病要紧,你也不要想那么多了。”

    这话更叫孟玉和心酸。他慢慢收住泪,声音黯然道:“徐洹,是个好孩子……只可惜,我这辈子都没这个福气……还有徐沂,我们一家都对他不住。”

    提起这个小儿子,徐建恒微微一怔。对他不住的,又何止是他们一家。连他这个做父亲的,亦难辞其咎。

    “所以说,在这件事上,我原谅不了你们,也原谅不了我自己。”徐建恒低声,喃喃道。

    说到底,他的孩子有什么错。不过是活得太清楚,太执着,反倒要受吃些苦。如果在他还小的时候,他是绝不会让他受一丝委屈。不像现在这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两人俱是沉默了下来,突然间一阵朔风又起,惊起树间的群鸟,振翅遥遥向着远处飞去。

    到最后,这钱孟玉和还是收下了。徐建恒说,这钱即便他不要,直接给医院也是一样的。而孟玉和也无法再拒绝了,他知道,接了这钱,两家之间最后这一点情谊也就断了。这是他急需的,也是徐建恒想要的。

    而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的徐建恒并没有太轻松,他一个人走在离开医院的路上。在浅橘色的夕阳下,步履缓慢。

    走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人。挺拔如白杨树的身型配上一套在夕阳下显得更为浓重的松枝绿07式军装,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他断然不会认错。看着他,徐建恒微微一笑,快步上前:“是恬恬给你通风报信的?”

    徐沂不置可否,伸出手来:“把车钥匙给我,我去给你开车。”

    徐建恒把攥在手里的钥匙递了过去,等上了车,慢慢开出去一段距离后,才不紧不慢地问徐沂:“什么时候过来的?”

    徐沂直视前方专注地开着车,片刻后答:“一个小时前。”

    “一直在外面站着?”

    “没,进去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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